第一章卑微的爱
江城。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路杳杳匆匆跑进“如顾”公司的大门，她没带伞，头发被淋得半湿，但怀里的文件却被她保护得完好无损。
“你好，请问你们温归远温总办公室在哪里？我找他有点事。”她一边整理半湿的外套一边问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头也没有抬一下：“您有预约吗？”
“哦，我是你们温总的女朋友。”
前台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一撇，语气轻蔑：“不好意思，我们从来没听过温总有女朋友，没有预约，就不能进。”
路杳杳脸色一僵，突然发现她跟了温归远这么久，他却好像从来没有在人前介绍过她。
他也从来不让她来公司，就连今天，还是她发现温归远把文件落在家里才来了一趟。
路杳杳敛去脸上那一点尴尬，从包里拿出手机：“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只是她刚要打电话，抬眼便看见温归远从办公室走出来。
“归远！”她连忙喊了一声。
声音乍然响起，公司的员工都不由齐齐往这边看。
温归远转头，他一身西装笔挺，五官深邃冷漠，身上沉淀着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睿智和理性。
听到声音他立即抬头，看见是路杳杳后，他皱着眉走上前：“你来这里做什么？”
路杳杳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温归远，随即当着前台小姐的面，很自然地伸手想挽住温归远的手。
她微笑道：“我来给你送东西啊。”
温归远接过文件袋，接着便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下意识地拉开与她的距离。
路杳杳的手僵在了空中，她有些难堪地收回手，却眼尖的发现了温归远衬衣上的一根褐色长发。
她眼眸一痛，心脏不由猛缩，连忙挪开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
她是黑色的头发，一直以来都是。
路杳杳攥紧了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如既往地装瞎，装傻。
她奢望的不多，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够了。
温归远已经打开文件袋，抬头看向她，眼中意味不明：“这文件你看过了？”
路杳杳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没有。”
温归远好似放松了下来：“最近公司会特别忙，辞西过阵子要手术了，你最近帮我照顾着。”
温辞西正是温归远的亲妹妹。
“嗯，不过看你最近这么忙，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路杳杳强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脸上若无其事的笑着，粉饰太平。
这公司说来其实和她有点关系，当初的创立基金可全是路杳杳出的——她妈出意外赔的保险钱。
她还是这公司的法人代表呢。
一提起这公司，温归远隐隐有些不耐烦，语气沉冷：“说了公司的事情不用你管。”
这样豪不给面的回答让路杳杳脸色黯然，心里无比窘迫。
他这样世故的男人，怎么会不知道在人前给人留面子，可十几年了，她在他面前又有什么面子可言。
她爱他，而他不爱她，这是她一直都很清楚的事情。
在这份感情里，她从一开始便低入尘埃。
她平静的面具被撕毁一角，有些局促的说：“那我就先走了，辞西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没等她把话说完，温归远便敷衍地说了句：“知道了。”
路杳杳抬眼，温归远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朝办公室门口一个女人走去。
那个女人，她认识，是蒋璐，江城赫赫有名的宋家老先生的养女。
她正有着一头大波浪的时髦褐色卷发。
“看吧，我就说温总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很快就会分手跟蒋小姐在一起！”一旁的前台意有所指的说着。
这一字一句全数落在路杳杳耳里，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被人陡然戳中了痛处。
她慌忙离开公司，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更不敢问温归远。
办公室。
温归远将手里的文件扔在桌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雨后的城市，神色冷硬。
紧跟进来的蒋璐拿起文件，打开看了看：“公司财产马上就要转移完了，但是现在出了事情，肯定有人要担责！”
雨水沿着玻璃窗流下一条条雨线，脚下的城市被大雨淋湿，高楼之下，来往的人群如蝼蚁般渺小。
温归远看着这一切，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他出身很普通，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他心里最清楚，他不能功亏一篑。
沉默良久，温归远看向远方，语气沉寂：“放心吧，你我都不会出事。”
第二章不准再查了
“红刊”律师事务所。
路杳杳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脱掉身上已经湿掉的大衣，套了一件西装。
乔助理忙凑上前：“路律师，杜总来了，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路杳杳点了点头，走进会客室就看见杜禹泽坐在里面，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她打开笔记本上前：“这个案子跟宋氏集团有关，对方的律师团队很厉害，你把鸡蛋放在我这一个篮子里就不怕出问题吗？”
杜禹泽看向她，调笑道：“有你路大律师在还不够吗？这么多年就没见你输过。要是这场输了，我能看到你输是什么样也值啊！”
两人多年好友，到时开得起玩笑。
路杳杳淡淡一笑：“在我们这行，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一语成谶。不过，这案子在我手里大致是没有输的可能了。”
“够自信！”杜禹泽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
“话说我昨晚上看见温归远跟那位蒋小姐烛光晚餐，什么情况啊？”
路杳杳眼神瞬间黯然。
明明昨天晚上她打电话时，温归远说是在公司加班，原来……又是在骗她。
外面的雨敲打着玻璃窗，一下一下像是打在她心上。
路杳杳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他们是合作关系，吃顿饭而已。”
杜禹泽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反而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还是小心点，男人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可要看住了。”
路杳杳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嘴上却还是辩道：“我跟归远一起长大，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可正因为太清楚，她心里才越堵得慌。
在他眼里，自己就个出钱的股东，换取了这段她一厢情愿的感情。
杜禹泽走了，但他说的话却让路杳杳的心情越发沉闷。
她靠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揉眉心。
六岁那年，她爸妈离婚，她被她妈带走住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小镇。
在那里，她认识了温归远，他们一起长大，念同一所学校，后来……更是成为男女朋友。
二十几年里，温归远早已融入她的生活，跟她的生命一起刻入骨髓。
她没办法想象，没有他该怎么办。
雨停了，窗外余晖透过百褶窗洒在办公桌上。
路杳杳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手表。
想到温辞西，她医院去，还绕路去取了特地订的养胃粥。
打开病房的时候，路杳杳不由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温归远会在这里。
看到她，病床上的温辞西脸色便沉了下来。
“哥，今天蒋璐姐姐怎么没来看我呀？她上次来，给我带的那家的粥特别好喝！”
温辞西说着，故意看了一眼路杳杳手里提着的东西。
听到蒋璐的名字，路杳杳心里一沉，她没有说话，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温辞西又一脸不悦：“东西放那么远我怎么吃，还不给我拿过来！”
路杳杳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温归远，把东西放到温辞西跟前，语气还算温和：“那就趁热多吃点。”
温归远这才抬头，看向她：“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走廊上，温归远眉头紧皱看着她：“杜禹泽的案子你交给别人，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往下查了。”
路杳杳愣了一下：“这个案子已经十拿九稳，马上就要开庭了，我不能放。”
温归远眼神一下冰冷，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说了不许碰就不许碰！”
如此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不就是吃定了她会为他妥协吗？
带苦的酸涩涌上心头，路杳杳只问他：“为什么？”
温归远语气淡淡的：“宋家的事情你不要牵扯得太深，对你没有好处！”
是因为宋家？还是因为蒋璐是宋家的养女！
路杳杳心口猝然一痛，对上他那双黑沉无波的眼眸：“是对我没有好处，还是你想袒护谁？”
第三章分手吧
走廊上的气氛骤然紧绷。
温归远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意，不知是否被戳中心思，冷声呵斥她：“不可理喻！”
路杳杳不想跟温归远起争执，实际上，她连跟他争执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案子我会交给靠谱的人。”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又说，“结果还会是一样的。”
明明是要放弃了，还偏偏多此一举的加上那一句。
他说的对，她的确是不可理喻。
温归远脸色稍缓，根本没在意她的后一句。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头顶乌黑的发旋，忽然问她：“这么多年没有输过一场官司，你会怕输吗？”
路杳杳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他从来不会问她这些事情的。
“什么意思？”
温归远避开她的眼神，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没什么。”
……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路杳杳坐在办公椅上，思绪有些混乱。
她跟杜禹泽说过了换律师的事，他叹息着答应了，也没问是因为什么理由
但路杳杳心里清楚，杜禹泽是个明白人，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杜禹泽沉默了一会儿后，却语气严肃和她说：“我说，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要挑拨你跟温归远的关系，只是你得查一下你名下那家公司，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
路杳杳的手指不自觉敲着椅子扶手，挂了电话以后，越想杜禹泽的话她越觉得不对。
上次她给温归远送去的合同，其实她是看了一眼的，是一份购置楼盘的确认书。
路杳杳知道这些年公司经营不错，但是公司这么快就要扩充吗？急功冒进不是温归远的风格。
她收了东西，提前走人，径直去了温归远的公司。
前台没再拦她，可公司的人今天却少了很多，路杳杳有些奇怪，径直往温归远的办公室去。
走到门口，她抬手刚要敲门，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嗔。
她的手就这样僵在了空中，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厚重的喘息声。
路杳杳浑身止不住在颤抖。
那声音像把钝刀子，用力地剜向她的心口，鲜血淋漓，痛不能言。
她没有勇气打开门，只能转身落荒而逃。
车子疾驰在大街上，路杳杳踩着油门只想逃离，似乎离那个地方越远就越能逃开那些伤害。
突然，前方拐角处猝不及防出现一辆逆行的车，她一惊，慌忙踩了刹车。
“嘭——”
车子还是撞了上去。
耳边鸣笛声，吵闹声，在路杳杳脑海中混乱成一片。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而后，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醒来，医院熟悉的消*水味道。
路杳杳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一双大手从身后扶起她。
“谢……”她转头看见温归远俊美淡然的脸，另一个谢字卡在干涩的喉咙里。
“醒了就没事了，再观察一晚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一旁的小护士说完这句就忙去了。
房门被她轻轻带上，病房里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路杳杳看着窗外，沙沙的雨声让她几乎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温归远在她病床前坐下，摸出一根烟，刚想点燃，视线落在她头上包好的白纱，又把烟收了回去。
“医生说伤不重，车子也已经叫了保险，让人拖走了。”
路杳杳垂着眼没说话，胸口憋着一口气让她开不了口。
温归远见她半点不上心的样子，语气便瞬间沉了下来：“车开这么快，是嫌你的命太大了吗！”
路杳杳猛地抬眼，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熟悉的眸子里找不出一点真正的担忧。
其实，她应该习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可心里还是会痛。
十几年，耗尽了一个女人一生最好的时光，她全部灌注到他身上，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路杳杳心头颤抖，最终也只叹息一声，声音闷闷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温归远这才满意，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助理说，你今天去公司了？”他像是在提起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雨声好像更大了，笼罩了路杳杳的整个世界。
她听见自己回了一声：“嗯。”
“你都知道了？”温归远的语气听起来很坦然。
坦然得像一把刀猛然扎进她的心肺。
被撞伤的头好像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路杳杳攥紧了手，忍着疼问了一句：“为什么？”
温归远陷入了沉默，他看向窗户上不断滑落的雨滴，眼中好似有挣扎，又像什么都没有。
良久，他才低沉着开口：“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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