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琢如磨
首发：林晓染
01
早上，徐莉向公司请了假，打了辆车，直奔父母亲家。
坐在车上的徐莉，戴着副宽大的墨镜，僵硬，肃穆，像个冷血的杀手。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离开渣男是保命的第一守则，说这话的人或许带有几分玩笑的成分，可这却是徐莉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回到家的徐莉没顾着母亲的欣喜，直接扔了个炸弹，“我要和熊凯那个王八蛋离婚”。
两位老人的思考被这一枚重磅炸弹炸得支离破碎，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拢，品出这句话的严重性。
“啊？好日子过够啦，你又作什么妖啊？我的小祖宗，你爸和我不求你赚大钱，人前显贵，也不求你尽孝，只求你好好的过日子，行不行啊？”徐莉妈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妈，你看看我”，徐莉突然摘掉了墨镜，看到她眼眶至颧骨那吓人的瘀血，徐妈吓得失了声，好一会，才急急忙忙去医药箱里翻红花油。
“这是熊凯干的？”徐爸难以置信。
“除了他，还有谁，爸，这次离婚我是离定了。”
徐爸像吃了难消化的东西，脸涨得通红，他把气愤往下咽了咽，气呼呼朝椅子上一坐，“年纪轻轻的，结了离，结了离，还要脸不要？”徐爸顿了顿，“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
“爸，我脸上这么严重的淤青你看不到吗？他都快把你女儿给打死了，你还让我跟他过？我的命重要，还是你们的面子重要？”徐莉带着哭腔，既愤怒又无奈。
徐爸像下了大决心，“不管怎么说，不能再离，熊凯那……我去跟他说。”
徐爸话说完，屋里瞬时安静了，大家心里都明白，熊凯从来没有把这个老实，不擅言语的老丈人放在心上，他去又能成什么事呢？
徐莉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离婚不会那么容易，可现在看来，它要比想像难得多。
这么多年来，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儿子害怕，她总是把熊凯家暴她的事掩藏得很好。现在离婚无疑要把血痂一层层地撕开，这连皮带肉的鲜血淋漓，徐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02
徐莉和熊凯的相遇带着英雄救美的浪漫。
那时的徐莉刚结束了短暂的第一段婚姻，成了别人口中的“问题”女人。她在玩具厂跑业务，早出晚归是常有的事。
正因为她离过婚，在别人眼中“不值钱”了，村里的一些二流子总爱找她的麻烦。
那天，徐莉在下班回家的村道上，就被两个流氓给盯上了。对方拦住徐莉，污言秽语，动手动脚，徐莉又羞又恼却难以挣脱。就在这时，熊凯适时出现了，他像个踩着五彩祥云的英雄，从天而降，解救了徐莉。
熊凯的出现，无疑给处于口水中心的徐莉从面子到里子极大的抚慰。
徐莉记得，那天带着熊凯回村，她把头昂得高高的，像个凯旋的将*。
她就是要让当初反对她离婚，把离婚的她贬得一文不值街坊四邻看看，她徐莉不仅再婚了，而且对象比以前更好，更帅，更有英雄气概。
两人婚后到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半年后，徐莉怀孕了。
徐莉早孕反应强烈，不仅吃不下，还呕吐，整日昏昏沉沉，工作上接连出了一些小纰漏，主任的脸臭得隔了三间办公室都闻得着，徐莉无奈，只得把工作给辞了。
熊凯得知徐莉辞职，十分不解，“我妈说，生我的前一天，还在刨地种红薯呢。”
言下之意很明白，做女人别太矫情，像她这样大专毕业，找到份工作不容易，还想挑三拣四？
也是俆莉心大，只把它当做个趣事来听，没有品出熊凯这番话背后的冷漠和无情。
怀孕五个月，早孕反应渐渐消失。
一天夜里，態凯搂着她想求欢。可是自从怀孕她一点欲望都没有，而且也害怕伤到孩子，徐莉话说了一半，熊凯就不由分说翻到她身上，徐莉抬起一脚，想都没想就把他踹到了床下。
熊凯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抬手就给了徐丽一巴掌。徐莉捂着热辣红肿的脸惊呆了，这男人得多自私，才能干出孕期打老婆的事。
结婚六年，徐莉已经不记得熊凯打了她多少次，每次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就突然打她，打过之后理智回归，又总是痛哭流涕，坚决悔改……手法很烂俗，但是很好用。徐莉既痛苦又无奈，离婚的念头无数次冒出来，又被无数次摁下去。
第一次离婚遭受的霜刀冷剑，她想想都害怕。是个男人，都会有点问题吧！她这样安慰自己，再说了，孩子是无辜的，父母离异对他的影响得有多大呀。
一重又一重的“困难”捆缚着徐丽，而拿捏到徐莉痛处的熊凯则愈发肆无忌惮。
03
前天，徐丽洗儿子小飞洗澡的时候发现他的屁股有条划痕，有四五厘米长，深的地方渗出了血珠子。追问儿子是怎么弄到的，小飞说不出个所以然，被徐莉问烦了，就说不知道。徐莉想着明天送孩子上学得问问老师。
可是第二天赶巧，刚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工厂就来了急电，让徐丽赶快赶回公司处理，徐莉一着急就把这事给忘了。
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徐莉拖着灌了铅似的脚回到家，刚打开门，脸上便结结实实被熊凯挥了一拳，这一拳打得徐莉毫无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熊凯又走上去朝她身上补了好几脚，徐莉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原来，熊凯给小飞擦屁股的时候发现了小飞的伤痕，小飞说妈妈没有给他处理，打电话给小飞的老师，老师很惊讶，表示不知情。
“你也配做母亲？整天往外跑，心都野了吧……”
徐莉趴在地上，缓了缓，手指触到一个门档，她凭空生出一股力气，抄起门档就朝大吼大叫的熊凯砸去，门挡不偏不倚砸中了熊凯的鼻梁，鼻血瞬间流了下来。
熊凯大怒，揪住徐莉的头发，死命把她拖到了厕所，把她的头摁在了注满水的洗手盆里……徐莉拼命挣扎，无奈熊凯力气大，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在房间的小飞听到动静，看到母亲被欺负，急得没法，狠狠朝熊凯的手上咬了一口，熊凯吃疼才放开手……
死里逃生的徐莉，瘫坐在厕所地上，浑身湿透，脸色透着濒死的灰白，她明白，如果不离婚，自己离死就不远了。
04
徐莉颓唐地回到自己家，早上出门原本是想找后援，搬救兵，可父母那坚决反对的架势，让徐莉寒了心。
其实这也怪不了他们，对于一个最远只去过县城，不看报，不上网只听潮剧的农村老人，才子佳人，双双对对才是他们向往的生活，自己第一次离婚对他们无疑就是塌天的大事，何况是两次。
徐莉记得第一次离婚，徐爸气得差点心梗，幸好送院及时，要不然，徐莉真没法原谅自己。可是不幸已经张开獠牙，将要把她连皮带骨地吞下，还要她继续退让？
门锁嗒的一声，家婆接小飞回放学回家。徐莉这才想起熊凯出差了。
或许是小飞已经跟奶奶说了爸爸打妈妈的事。家婆进门看见徐莉眼上的淤血还是愣了愣，叹了口气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瓶药油，递给了徐莉，徐莉把头转向别处，没接。
“莉莉，熊凯对不起你，你心里有气，朝妈撒……”
徐莉累积了一天的泪没经过同意，叭嗒，叭嗒直往下掉。
“咱们做女人不容易啊，想当年，熊凯他爸……”
徐莉惊觉，原来家暴也“遗传”。熊凯原不止有一个姐姐，家婆在他之前还怀过两次，但都是在早孕的时候挨打流产的。
徐莉怀孕的时候和熊凯生了“矛盾”，作为“过来人”的家婆害怕孙子出意外，赶忙找个借口过来同住，直到徐莉平安生下儿子，家婆才回到自己的家。有谁能比她更了解熊凯父子呢。
徐莉心里掀起了狂涛巨浪，看着坐在地上玩乐高的儿子陷入了沉思。
“人这一辈子，不就为了孩子？孩子要是没了妈，或是没了爸你说他该多可怜？”
家婆这换汤不换药，和父母同出一辙的劝解让徐莉的心直往下沉，都快沉到地心了。
05
星期六，徐莉把儿子托付给家婆。趁着午休的空当找房子，她要尽快搬出来才能离婚。
家婆的话点醒了徐莉，她的话说得没错，可是只说对了一半，做父母的都是为了孩子，正因为为了孩子，才要尽力带他脱离原先糟糕的环境，不要让他变成下一个恶魔，对于这，熊凯就是一个明证。
可能是因为疫情的关系，房源较多，徐丽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找到了一套大小，位置都适合的房子。
搬家用了两天，幸好熊凯出差，一切都很顺利。徐莉把房子钥匙交给家婆，告诉她，自己必须离婚。家婆张了张嘴，想劝又觉得不该劝，重重叹了口气。
住进出租屋已经几天了，除了小飞一直找爸爸，其它一切正常。熊凯虽然暴戾，可是对孩子却是掏心窝子地爱，每天亲亲抱抱举高高，讲故事，哄睡……或许正是这样，才让徐丽一直下不了离婚的决心。
这天，徐莉如常去接孩子，快到校门口就看见熊凯蹲着和小飞在说些什么，徐莉两腿发软，感觉走不动道，终于挪到他们近旁，熊凯站了起来，徐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熊凯嘲笑似地“哼”了一下，转身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徐莉和不情愿的孩子。
回家的路上，小飞一直闹别扭，一会儿渴一会儿饿，有水不喝非要喝果汁，买了个鸡肉三明治吃了两口就不要了，接着又闹着要进玩具城玩弹珠……好话说尽都没用，徐莉火也上来了，只得动粗，生拉硬拽把他拖回了家。
徐莉明白，肯定是熊凯跟孩子说了一些挑拨的话。徐莉心里一边咒着熊凯，手上使着劲，不小心把小飞给弄疼了。
孩子心里带着气，又被徐丽弄疼，一蹦三尺高，“是你，是你害我见不着爸爸，我讨厌你，我不爱妈妈了……”儿子声嘶力竭，“爸爸，我要爸爸……”
徐莉的胸口如遭重锤，闷得让她差点喘不过气，她双手抓住儿子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泪眼婆娑，要怎样才能让五岁的孩子明白，“那个家已经回不去了，父亲虽然爱他，可是他的爱有*……”
儿子在徐莉的怀里，挣扎，撕扯，大喊大叫，徐莉搂着他，一语不发，任由泪水滂沱。
儿子哭累了，间或抽泣一下，徐莉自己洗了把脸，扭了条毛巾也给小飞擦了擦，她觉得是时候和孩子好好聊一聊了。
她想告诉孩子，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个完整的家，离婚也让她无比难过，可是每个人不能为了维持生活表面的完整，而无视它带来的痛苦甚至危险。她还想说，爸爸妈妈虽然不住在一起，但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他……
“妈妈，爸爸打人不对，可是他已经道歉了，老师说，做错事能道歉就是好孩子，咱们原谅爸爸吧，好吗？妈～妈……”
孩子哭泣的企求带着长长的尾音，让徐莉的心碎成了渣。她不明白，自己是对的，是受害者，可是当她破釜沉舟要离婚时，似乎全世界都在和她做对。
徐莉感觉自己像走在看不见亮光的甬道里，绝望极了。
06
三天后，徐莉正在上班，幼儿园突然打电话来说，小飞的爸爸把老师给打了，情况严重，医院一趟。
徐莉揣着医院，到的时候老师已经推去做磁共振，医生初步诊断右手骨折，脑震荡，其它的要等检查结果。
原来，熊凯今天休息闲着无聊就想到幼儿园接小飞出去玩，在等待的空档，他盯着小飞班里的摄像头看，也就这么巧，当时老师正在给另外一个小朋友绑鞋带，小飞跑到老师身后，扯住老师的马尾不放手，老师生气转过身朝小飞的胳膊就拍了一下。
熊凯见的自己的儿子被欺负，而且是被老师欺负，怒不可遏冲进教室……
从录像上看到，熊凯进门就一个飞踹，把老师踹倒在地，然后抓起她的头发……徐莉痛苦地闭上眼睛，浑身颤抖……
小飞老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脑挫伤，家属报了警并拒绝私了，毕竟这事也太恶劣了。
三个月后熊凯被判了一年半。徐莉把原先的房子卖了，一部分赔偿给了老师，并缴了半年的房租，剩下的她都给了雄凯，因为熊凯同意和他离婚，并且把孩子给她。
徐莉拿着小小的离婚证，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欣喜。她只恨自己太软弱，这一步迈得太迟。
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自己一退再退，不断妥协，到最后溃不成*，就因为自己不够决断，困囿于他人的非议和眼光中，最后受伤的只是自己。
经此一劫，徐莉算是真正明白了，自己只需对自己负责，别人的看法？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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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染：生活里的小透明，文字里的小坚强，你有故事，我有酒，余下的路一起慢慢走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