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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极度舒适的感觉传来,叶不凡很快便陷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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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棍是三口街人。

三口街由“L”形两条街道组成,南北街是东西街的两倍长,铁棍家在东西街的中间位置。南北街南头接着一帆河摆渡口,摆渡口上来最顶头是一间铁匠铺,主人姓杨,叫杨三,是铁棍岳丈。岳丈家有什么事铁棍随叫随到,比两个舅子手脚勤快。

铁棍姓庄,已死数年,真名不必细考。“铁棍”是其诨名呢,还是小名呢?也不必深究吧。铁棍老婆杏花是杨铁匠的独女,早产,天生的病秧子,常年药汤当水喝。长成大姑娘的杏花脸色苍白,瘦瘦弱弱的,像白纸片,风一吹怕飞上天。杏花有时逞能,央求爹允许她帮忙拉风箱。爹怕杏花帮倒忙,烟熏火燎加重闺女的病症,每次都不允。杏花只好去协助母亲做点简单的家务,母亲心疼闺女,也不让多动。所以,杏花闲时很多,她安静地坐着,看他爹和两个哥哥围着铁砧叮叮当当地打菜刀、镰刀、铁锹或其他铁器。这样一个药罐子女人谁敢娶回家呢?铁棍敢!铁棍没花几个彩礼钱就娶了杏花。杏花嫁给铁棍后继续吃药,药渣子远远近近的路口都倒过,奈何病秧子根须扎实,南来北往的人就是带不走。铁棍夫妻俩也曾把病好的希望寄托在生头生子根成身上,月子地里好好调养,把做姑娘时候的病一同连根拔除。吃了十几天糖水泡馓子就捉襟见肘难以为继。所以,杏花的病并没被带好,不仅如此,身子板反而更弱,在根成后又怀了几胎都没坐住。独子根成从小不着家,长大却混出个人模狗样,甚至在上海买了房子。根成两个孩子,小的是男孩,特别皮,铁棍说这个二子活脱脱就是二根成。根成明白过来,年轻时混皮,没少让父母操心,决定接铁棍老俩口到自己身边安度晚年,装潢房子的工人拖拖拉拉,一年多才完工,工程进展到半途,杏花突然撒手西行,早死铁棍八九年。

知道杏花的人都说,幸亏铁棍,否则,依杏花当年的体质,怎么能活到虚岁六十五?!

铁棍死前是三口街耶稣会的负责的,按照会里的叫法,是“长老”。老婆已死,免除了后顾之忧,一身轻松,就不想跟儿子到上海生活,一个人自由自在,全部心事和精力放在料理耶稣会的事务上。组织唱诗班、搞宗教节日庆典、祝祈教友亡灵升天等等……每天手脚不住。有时去镇*府大院办事,碰见书记或乡长正往小车里钻,就笑话他们,说你们这些干部抬腿就要坐车,哪能不脱离群众呢?联系群众得靠这个,铁棍嘴里说着话,双足在水泥地坪上重重地踏几步。铁棍说,耶稣会搞活动我一呼百应,不像你们党员开会,发钱给人都到不齐。书记或者乡长脸上不自在,说,我们这是急着赶去县里开会呢,老庄,回见。

看着铁棍好手好脚的,好多人忘了一件事:铁棍曾经是个瘸子,瘸了将近二十年呢。也有一些人记得,铁棍的腿是信耶稣信好的。

年大下放,三口街有劳动能力的城镇户口住户就近下放到邻近几个大队的生产小队,跟社员一样上工挣工分。铁棍家里虽然是病妻弱子,但是本人四肢健全,人长得敦敦实实,做工肯定会是一个强劳力,自然不在*策照顾之列。

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铁棍一家子的命运。

那年夏天,雨水好像特别多,连续几天暴雨,沟满河平,一帆河的水漫过了渡口,浸入南北街,河里的鱼溯游到街心,引得街上人在浑水里大呼小叫地捉鱼。积水也带来了祸害,泡塌了好几处土垒的厕所和围墙。杨铁匠家土墙瓦苫的房子,屋脊一块瓦断了,本打算等到天晴时整修,看看漏雨由水滴转成线,还没有住的意思,铁匠决定冒雨把坏瓦换下。铁棍自告奋勇,由丈人家一人多高的围墙上到房顶。换一块瓦并非易事,要把坏瓦周边的瓦片全部揭开,重新铺设,上下左右瓦块咬合严实才行。铁棍在屋顶蹲久脚麻了,漏点补好,从房子上下来,踩到围墙,脚底一滑,跌了下来,随着“啊”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到砖头地面,砸出一个凹坑,人就昏了过去。街上捉鱼的人听到了,围拢过去,七手八脚帮着铁匠父子把铁棍抬送三口卫生院。见过凹坑的人都说,铁棍那跤跌得啊,不轻。

抬到半路,铁棍醒了,说,头晕,呕心,左腿疼。医院没啥医疗条件,X光机要到十年后才有,医院淘汰下来的,拍的片子模模糊糊。医生简单做了检查,说,症状像脑震荡,卧床休息一阵。至于腿,大骨头没问题。一碰到膝盖,铁棍就叫得厉害。医生说估计是膝盖骨摔坏了,这伤,小医院治不了,医院,花钱开刀。铁棍说,花钱就不治了。

铁棍受伤卧床,街道的人就不好催逼着下放,每次去看他,宽慰他安心养病,说,等腿好了再下去吧。铁棍在家躺了一个多月,头晕早好了,就是左腿伸不直,下地要借助单拐行走。铁棍说,腿算是废了。街道上见铁棍瘸了,下放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最初,有流言说铁棍腿瘸是装的,立即遭到有人嗤之以鼻的反驳:胡说八道!你装给我看看,一天两天可以,一月两月也能对付,几年呐!流言止于智者,街坊邻居确信铁棍是真瘸了。看着铁棍拄着单拐,勾郎着左腿从门前蹒跚而过,心软的女人叹口气,这家大人,病的病,瘸的瘸,何时是个头啊!

铁棍腿瘸以后,吃国家的救济。那点粮食仅够勉强糊口,铁棍说我身残志坚,不给国家添麻烦,就理直气壮做起了炸馓子的买卖。三口街背后是一条石子铺的县道。到铁棍卖馓子时候,沿石子路两侧建起了新公社大院、邮局、新华书店、储蓄所等建筑,集市自然跟着迁移过来。新街最西头是“五一”桥(水泥桥),铁棍的摊位就据守在“五一”桥东桥爪。这里既是街尾,又是街头,市口好,每天能卖四五十斤面做的馓子。馓子装在半人高直径一米多长芦苇篾片编的馓箩里,出摊时候,在馓箩上放一张柳条编的圆匾,馓子放在匾里卖,卖完一匾从馓箩里再取出一匾。买馓子的都是本乡本土的人,铁棍从不缺斤少两,秤给得高高的,临了,还要放几根馓子做搭头,所以,铁棍的买卖很好。

手头活泛些了,铁棍就常往食品站跑,猪肉吃不起,就买猪下水,肚肺、大肠或者猪蹄,回家收拾了做给杏花根成吃。三四年后,杏花脸上有了血色,走路脚底有了精神。

那些年,隔一阵就会流播一些传言,神秘而骇人。比如,新嫁的女儿回门时必须送给娘家三斤馓子二斤米糕,否则当年要死父亲。又或者,女人生头胎,娘家要扯三尺红布,送五斤馓子,不然,孩子养不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嫁女生子的人家一个看一个照着做。再说,这点礼咬咬牙也出得起,何必因为自己手头受逼让至亲蒙难呢?所以,铁棍的馓子销路特别好,供不应求,最忙的时候,杏花需要到婆家搬救兵。

铁棍与杏花结婚第十个年头上,杨铁匠得病去世。

杨铁匠得的肺病,临终前几天挪到堂屋的床上,坐卧不宁,无一刻能睡着,死前几个小时脑子都是清醒的。一家人轮换着陪铁匠,伴他走完人间最后一截路。铁匠离世前一天中午,大家聚在锅屋(厨房)里吃饭,铁棍草草扒口饭过来陪铁匠。铁匠右手拍拍席边,示意铁棍坐近点。铁棍见丈人有话说,将耳朵递给铁匠。铁匠说,这辈子对所有人都够交代的,唯独对不住铁棍,主要在两件事情上。一件是把杏花给了铁棍,拖累了铁棍。不过话说回来,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闺女摔掉药罐子,可以放心走了。还有一件事死不闭眼,只怕到了阴间还会懊悔,就是给自己家换瓦,让铁棍摔瘸了腿,

铁棍对铁匠说,没有杏花哪会有我这家人呢?肯把杏花给我,这个恩德我要记一辈子的。至于腿瘸,完全是我自找的。铁棍塞一个枕头在铁匠背后,让铁匠坐直些,然后竖两根指头到厚嘴唇上示意铁匠不说话。铁棍走到门槛边,停住脚,掩上西侧那扇门。秋日午后,阳光干净明亮,半扇门洞里的蓝天如水洗般清澈。铁匠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铁棍伸直左腿,举起单拐,在门后的空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边走边看向铁匠,脸上带着与外孙根成恶作剧后一模一样的坏笑。铁匠满眼疑问,铁棍点点头算是回答。等铁棍拄拐再次坐回身边,铁匠闭上眼,用力克制住喉咙里呼噜呼噜的笑声。

铁匠死时脸上带着凝固的微笑。三口街人都说,没见过人是这么死的,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牵挂。

靠近年,三口街兴起了耶稣教。得顽疾或重病的人信教以后不治而愈,类似的传说很多,一传十,十传百,痊愈者有名有姓,有的还现身说法。所以,信耶稣能治病不胫而走,父子母女夫妻甚至一家子都信教的人比比皆是。铁棍和杏花听上门劝教的说得神乎其神,就一起入了教,成为三口街比较早的基督信徒。两个月之后,铁棍逢人便讲,主是真有神力啊,杏花身体比以前硬实了,不大吃药了,自己的瘸腿最近老是发热发胀,说不定就能好了。

又过了一个月,在一众教友见证下,铁棍扔掉了拄了十八九年的独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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