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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再见电梯拐角,苏小姐拽着男友要做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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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集

是周潇漪出的事。

周潇漪入职将近2个月。一开始,王南觉得将她交给谁也不放心,便自己亲自带。这孩子也精,对于这行业内的弯弯绕绕,领悟得很快。逐渐地,能单独谈单。

这个周日,之前约了好几次的一会所老板张总,终于应邀,约好在酒楼面谈。

周潇漪深感机会难得,又急着邀功,便匆匆与一男同事前往。

对方来了几个人。中间坐着张总,五十来岁,脸黑黝黝,面相粗犷,看着颇有几分江湖气。

事实上,他早年从事客车货运业,后投资房产,摇身一变,加入土豪的行列。近期,他投资的某休闲会所建成,正在进行设计方案招标。

这张总为人挺豪爽,偏就是个好色之徒。

他看到如花似玉的周潇漪,身材又爆,色心顿起。几杯酒下肚,他的语言动作大胆起来。心想对方不就是个小业务员,便宜占了也不敢怎样。

周潇漪的烈性子,哪能忍受?

她掀桌而起,摔酒瓶大打出手。混乱间,她头也被爆了。

额上缝了6针。

她静静躺在床上,看着面前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吼,为她讨公道;想着法儿修理人,为她出气。

她脑海内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安心。

就是了。他依然待她如此,与以往任何一次一样。

有些东西,早深埋于心。是谁,任谁,都别妄想去改变。

她念头一转,想起苏妙,目光霎时藏了森冷的阴霾。

为什么是她!

记得第一次在酒吧见到她,那气势,那火焰,还真对自己胃口。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成为王南的女人!

在家休养几天,周潇漪闷得出茧,非要跟王南出来聚。

苏妙他们也在。

“恢复得挺好,可不能乱吃东西,免得留疤。”她细细盯着她光洁额头上的一截不和谐,浅浅说道。

周潇漪勉力一笑:“嗯,谢谢。”

王南在一旁接口:“对,不能乱吃。”说着拿起菜单,叫来服务员,认真配菜。

苏妙又看她一眼,微微笑,指指外面:“我出去抽支烟。”

苏妙出到包厢外面的小阳台,已有一人在那里,一手夹着烟,一手翻着手机。

此时灯火已旺,夜未央。尽管白日里热气难耐,但到晚间,还是有细微凉风吹来。

秋分已过,清风露凉。

阳台上的人看到她,朝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嗨!”

是老杨。

苏妙眯眼,报以笑,拿出支烟衔在嘴里,走近两步:“麻烦,借个火!”

“哧”,打火机的声响。

“谢了!”苏妙仰头,接着缓缓吐烟圈,再盯着缈缈烟雾出神。

身边的人也一声没出。

苏妙转头看了两眼他。他的脸融在灯光下夜色中,有股默默的寥寂感。他的注意力,明显又回到了手机上。

“喂,你一直都这样么?”

“什么?”他疑惑地抬头。

“好像不喜欢说话。性格如此?”

他明显愣了一下,摇摇头:“也不是!”

“呵!”

对话又告一段落。苏妙眼有意无意地掠过屋里,一下看到两颗靠在一起的头颅。

忽觉无聊。女人,男人,屋里的所有,通通无聊。

还有这个男人,也是。

她,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抽完这支烟就走。

一支烟燃尽。

屋内,王南侧背对着他们,低头说着什么。面前摆着好几样食物,他旁边的人明显闹着脾气,却又一脸促狭地看着他。

苏妙缓缓扭头,眼神跟远处的灯光一样,明灭不定。

她准备离去。刚要跟老杨告别,却看到他死死盯着屏幕,一动不动。脸上复杂至极,像被吸了*,又像是纠结不定。

苏妙忍不住,伸了伸头,手机上,赫然入目的是一女一男的合影。

中间浅浅笑着的女人,羞赧地望向镜头。老杨就那样看着,拇指停留在那张脸上,一口一口猛吸烟。灰白的烟雾,袅袅飘开,浓了些,渐渐挡住视线。

她脑里浮出那天他的小女朋友的面容,不禁觉得有趣。

她盯着他:“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哦??可以。”他缓缓的抬起头。

“你说,一个人能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什么?”老杨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我在20岁第一次读完《挪威的森林》,就好奇这个问题。我就想,如果直子没死,直子也足够健康,那男主会选择谁?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两个都爱么?我的理解是,三个人的世界,总得有一个人以‘死’来成全。”

老杨没有回答,烟雾遮住他的真切表情。

苏妙其实也没想要他的答案,只一味任自己的思绪四处游荡:“不过,我那时的男朋友一言否定。他说,不可能,人总会知道自己最爱的是哪个。”

“我觉得他说的也对,说不出反驳的话。不过后来发现,我们还是天真了。”

“这个世界,重要的根本不是你最爱谁。而是,你能跟谁在一起。”

苏妙停下来,两人都没再出声。

苏妙伸手,又想掏烟,犹豫一会,还是放弃了。

风似乎吹得更阴郁了。

“抱歉,我有点失言。”苏妙看他一脸怅然,蓦地惊觉过来,歉意浮在脸上。

“呃,没事!”老杨顺着她的话,有意无意看了眼屋内,像是了然。而后垂眸,声音莫名地嘶哑不少。

“我进去了。”苏妙失笑,不觉又看了看他。

“嗯。祝你好运!”

“你也是。”

但很快,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苏小姐,你的烟。”

苏妙回头看了眼那包万宝路爆珠:“送你了!”

屋里,王南不知做了什么,引得周围几人哄闹起来,非要他喝掉桌前一大杯酒。

周潇漪神采飞扬地看着他。

苏妙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挨着王南坐下。

这货凑过来,恶作剧地往她耳边呵呵吹气。

“滚,满嘴酒气!”

“刚好凑一对,你也满身烟味。”王南细细瞅她,“怎么?抽这么厉害!”

“没,就抽两根。”

“但你身上味道很重。”

“可能不是我抽的。”

“还有谁?”

“老杨。”苏妙耐着性子。

“哦,”王南皱了皱眉,“你少跟他走近,他可是个麻烦。”

这话放在平时不觉有什么,但当下苏妙听着就莫名反感。

她面无表情瞪着王南。

王南讪讪地摸摸鼻子,他其实挺怕不苟言笑的苏妙。总感觉,那张脸,笑着,才算生动。

“我是说,他身边的人麻烦。哎,不说他,你想玩点什么?”

苏妙径直甩开他:“我去洗手间。”

苏妙回来恰好瞥见,王南一把夺下周潇漪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都看见苏妙,一个神色挑衅,一个极不自然。

苏妙左手按着右手,一下下数着自己的脉搏。

旁边恰好有人上来套近乎,苏妙笑脸相迎。

王南看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苏妙,不禁郁闷得身子往沙发后一靠,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每次期待她有一点反应,她就是不肯给我呢?”

“噗嗤,”旁边有人笑,“我说,这种床笫间的话,就不要随意拿出来分享了吧,我会很同情你的。”

王南扭头,老杨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

没多时,苏妙说要回去。

“才10点,明天不是放假么?”

“我困。我也没假期,大堆活等着。”

“那我送你。”

“算了吧,喝成这样。”苏妙拍拍他的红脸,鄙夷万分,“况且我开车来了。”

王南看着她微笑与周潇漪与众人告别,得体有加,心里越加困惑,以及,不安。

这点不安很快被打破。

王南自毕业起,在建筑设计这行摸爬滚打好几年。但真正接自家的活,还是头一次。

起因是父母公司的产品研发中心经理,被对手挖角,离职出走,还带走好几个亲信。再加上近半年老佛爷在董事会上做了几个错误决策,导致内部一时动荡不安,人心不稳。

夫妻俩全力以赴,企图力挽狂澜。当务之急,便是人员重组,而在工程设计部的人选上,他们把目光投向王南。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让他回来,但他却是第一次认真去正视这个问题。尽管离与他们约定的30岁还差3年。

父亲是工程技术出身,管理决策主要由老佛爷担负。底下的工程师对他们俩夫妇越来越不服。要强的她急火攻心,身体越发差劲,人消瘦得厉害。

王南这次没有拒绝。

他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负责城南刚建成主体的假日广场。

于是,王南带着小团队,在两个公司间两边跑。

*金周他们只休了两天。

第五天,恰好是王父的农历生日。王南为给他过生日,放了所有人一天假。

说起自家老爸的生日,王南也是头痛得很。

王父与很多富豪一样,低调,低调得像隐形。穿棉麻布衫,还用着最早一批智能机。工作内不爱出风头,工作外喜欢钓鱼看粤剧打太极逛老城区,与一般的老头无异。

往年他的生日,都是兴之所至。到了点,才约几个亲人,吃顿饭算庆祝。

今年的这天,与往常没两样。一大早起来,他又与两个老友,先去老茶楼饮早茶,然后,悠悠然上班。

直到下午6点,已经差点暴走的王南再次问:“爸,开金口吧,哪里?定了三处地方,酒店,度假村,家里。选一个吧!”

王父慢吞吞从办公桌对面抬起头,扶了扶老花镜,不满道:“年轻人切忌冲动,欠耐性,心太浮躁。做事业大忌。”

王南绝倒。

“不过,我就喜欢年轻人有股热乎劲头,天不怕地不怕的。”

“爸,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南胡乱地抓抓头发。

“我想说,我们这些老骨头太闷了,最近老被下面那些臭小子嫌弃。得跟年轻人学学,沾点朝气!”

“所以呢?”

“所以,这次,我要年轻人陪。你们怎么过,我就怎么过。”

王南愕然,随即了悟,笑嘻嘻靠近,邪笑道:“爸,我这就去办。友情提醒一句,我们年轻人好有朝气的。今晚你玩归玩,可别冷落我妈,惹她不高兴。后果你知道的??”

后面的话没说完,王南在他爸抓起桌上的鼠标扔过来之前,抱头逃出门。

“臭小子!”声音从后面传来。

今晚两个50多岁的老人,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

周潇漪把以前的Band队带过来,伴舞伴奏,气氛很快起来。

俩老人起初还拘谨,平日持着严肃的面孔惯了,很难放开。

但当曲风一变,上世纪70、80年代的歌曲响起,《风雨同路》《千千厥歌》《小城故事》,仿佛一下被击中,连冷脸的王母也来了兴致。

那是属于他们的青春年代。

王父还将一首《Monica》唱跳得有模有样,浓浓的迪斯科风。

全场嗨翻。

王南瞪大眼,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老爸,原来是这样的老爸。

“喂,被我爸迷住了?”王南推推身侧的苏妙,她正一瞬不眨地盯着舞台,身体跟着音乐晃。

“嗯。”苏妙老实点头,“而且吧,我还发觉一个挺悲催的事实。”

“什么?”

“你爸明明比你帅,比你man,比你上镜。我就问你,有这样的爸,会不会经常性的自惭形秽?”

“不会,我长这样,就是专门配你的。长好了,怕你自惭形秽。”

苏妙的利爪就要伸过来,王南连忙制止她:“别闹,待会带你见见我爸妈!”

“啊。”苏妙嘴微微张着,懵懵的傻样,完全在状态之外。

她除了1号当了乔蕾一天的伴娘之外,这几天都待在公司加班。

下班时突然接到他电话,完全没准备。晚饭没顾得上吃,急急的挑了礼物,赶过来,看见的已是一片乐融融的回忆唱。

“这个??好吧。”

本能地抗拒,但似乎又绕不过。

来都来了。

“怎么不情不愿的样子?”王南眉毛挑起,凑近逗她,“你是不是在紧张?”

“胡说,多大的事,我会紧张?”苏妙不甘示弱怼回去。

“那就好!”

那就好。好什么好?

但也没什么不好,就仅仅见个面。

见面,打招呼而已。

她脑瓜胡乱转动,目光无意识地到处扫描。前面台上,刚好一曲完。周潇漪正要下台,视线恰好往他们这边投,朝他们招手。

周潇漪穿着件白色一字领短款礼服,清纯俏皮满满的少女感。

她刚舞完,嘴微张,喘着气,胸口频频起伏,周身上下散发着股勾人的韵律感。

苏妙晃着酒杯。有一瞬间,笑容被手中的凉酒熏得有点冰凉。

“王南,我饿!饿死了!”苏妙突然喊。

王南有点僵,恍然转过头:“啊,饿,饿就去找吃的!”

“你不陪我去?”苏妙瞪眼。

“陪,陪!”王南赶紧跟着。

苏妙拽过他手臂,假装像个突然开屏的孔雀,“沙沙”抖动羽毛,看谁还敢贸贸然过来。

服务生引导着他们往一旁的餐厅走去,那里备有丰盛高级的自助餐。

这时,有酒店负责人模样的男人来叫走王南。苏妙便自个认真找吃的。挑好刚坐下,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有点狼吞虎咽。

她夹了块三文鱼,谁知蘸的芥末多了点,猛的呛到喉咙。呛味从喉咙往鼻孔游窜,气都顺不过来。

苏妙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猛喝几口水,抬起眼还是雾朦朦的。饶是如此,她目光所及,依然可辨,隔了几米之远,王南侧对着她,眼前站着的可人,正用小巧的勺子,叉着块奶油色的点心往他嘴里送。

王南躲了几下,躲不过,张了嘴。

还没完。周潇漪咯咯的笑,指指嘴角,眼神戏谑,旋即抬手往他嘴角伸去。

苏妙从记事那日起,便懂得,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皆有其解决之道。区别是,想要的结果与不想要的结果罢了。

所以哪有什么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有的只是你的心情,以及肯不肯动手。

苏妙站起走过去,腰肢扭得摇曳生姿。

王南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皆笑,眉飞色舞。

周潇漪先看见的苏妙,探过头来打招呼:“嗨,苏妙!”

苏妙笑得温柔,走过去,挽住王南的手臂,状似娇嗔责备道:“找你很久了,原来在这里。我一个人无聊死。”

王南有些微的尴尬,咳了一声:“我正准备找你。”

周潇漪双眼像充盈的湖水似的,欲滴欲流,在两人间转。而嘴里吐出的话渐渐的,终究变得刻薄。

苏妙不动声色化解,三言两语就带走王南。

王南被苏妙挽着,出了门。走过一段走廊,越走越快。不由奇道:“你要做什么?”

苏妙闻言,在电梯拐角的安全出口前停下,饱满嫣红的唇瓣微启,用极其香艳暧昧的语气,咬着他耳朵,轻轻吐出三个字:

“做、坏、事!”

王南被她这付模样弄得小腹一热。

晕乎间,苏妙已打开安全门,一把将他拽进去。力度用得很大,王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正要出声,门“嘭”地已关上。苏妙双手搭上他双肩,又“嘭”好大一声响,狠狠地将他摔到对面墙上。

王南霎时眼冒金星,忍着剧痛,大呼:“苏妙,你??”

话未出口,苏妙又欺上来,朝他胸口处就是两拳。气还没喘顺,她曲着腿又撞过来,腹部又挨了一记。

这下王南切切实实地缓不过气了,闷哼不止,捂着肚蹲下。眼看苏妙还要来,彻底怒了,再顾不上痛,拦腰搂住她,呵斥:“你发什么疯!”

“王南,我正式告诉你,我的耐性彻底耗尽了!”苏妙双目怒瞪,气势凌人,所有的愤怒如熔浆般,一下全部喷涌而出。

王南被她厉色狠劲骇到,喘了一下,才道:“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妙身体虽然不便,但手脚未受束缚。她细高跟鞋尖往他小腿招呼,趁他躲闪之际,拳头又不停的往他的下巴、肩部落去!

王南只得放手,护脸自保:“操,打人不打脸!”

“打的就是你这张脸。”苏妙打得气喘,只觉他骨头可真硬,“我不要你钱,不求你爱,你他妈的还给我找一个青梅竹马在我面前暧昧来暧昧去!”

“很得瑟很享受是不?喜欢欲迎还拒投怀送抱是不?”

“我他妈的忍你忍了足足两个月!”

??

王南被她打骂得晕头转向,受不了了,开始反击:“你给我好好说话!”

到底是男女力量悬殊,王南发狠抓住她愤怒的拳头,反剪高举着,往墙边推,手脚并用抵住她四肢,确保她动弹不得,才咬牙切齿道:“你听我说,没有的事。我和潇潇之间,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苏妙蓦地停下,眼中倏然一黯。

“她吃住在你家里,守在公司陪你,动不动化身深情望夫石,周不时抛个含情脉脉的眼神??现在,你跟我说,说不清?”

“王南,你在拉低你智商的同时,以为我的脑袋也装屎了?”

苏妙越说越气,滢滢亮的眸子里火势蔓延。

这火在王南张嘴说出“我承认潇潇对我是那种意思”时烧到最旺,她再也忍不住,开始奋力挣扎。

王南一面要阻止她,一面又要防着她动作过大伤己伤人,很快就占下风。

“苏妙,我如果真对潇潇有那方面的意思,早在一起了,哪还会跟你??”眼看苏妙挥手又要卷土重来,王南急急说道,“她在我眼里,就一小妹妹而已!”

这解释让苏妙怒火不降反升,她气得冷笑:“你跟你的妹妹继续脉脉传情去吧!我不奉陪了。”

她忽然推开他,偃旗息鼓,转身抬脚就要跨出去。

王南见她姿势决绝,本能地抓住她:“别。”

“放开我!”两人又纠缠成一团。苏妙力气虽逊了点,但王南本就比她高不过六七公分,她又穿着双恨天高,他压根捞不了半点好处。

突地她“哎哟”叫起来,王南一慌,以为弄痛她哪里,连忙放开。

她趁机跨出去,谁知她穿着长阔腿裤,王南上前一步,冷不丁勾到她的右裤脚,她没防备,脚踉跄一扭,哼了一声整个人往前栽去。

“小心!”来不及多想,他扑上去抱住她,一下没站稳,双双往后倒去。

这下,真的受伤了。

王南被她当人肉垫背坐在上面,身下是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撞得崩裂,背部以及被她压住的手臂尤其痛得厉害。

苏妙揉揉屁股,站起来,转眼看身下的人。见他龇牙咧嘴的,有点慌,语气不觉温柔少许:“你没事吧?”

“没??事。”调息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吐出话。苏妙一听他说没事,尽管有疑,但还是咬咬牙,心一横,拉开门走出去。

王南口中断断续续的“怎么??可能?拉我??起??”淹没在重重的关门声中。

穿过走廊,回到酒店内堂。台上依然热闹,宾客三五成群谈笑聊天。

老杨迎面走过来:“咦,那家伙呢?刚刚看他和你在一起!”

“是的。”

“那他人呢?王阿姨找他。”

“我不和他一起了。你打电话找他。”

老杨刚想说“电话不接”,但乍一看苏妙头发有点乱,脸色也不太好,不禁问:“你们,吵架了?”

“不算吧!”苏妙黑脸。

“那......?”老杨郁闷,看这架势,怎么也不像去亲热吧。

“我刚刚,直接将他家暴了!”

但苏妙想想心还是揪住。刚刚王南神色痛苦,曲起的身子,看着不像装的。

况且,她出来好一会,也没见他出来。

莫不是真伤到了!

但她拉不下脸,又怕他使诈。那货爱装死也不是一次两次。

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间,看到有个男人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脑袋一热,来不及多想,冲上前一把拉住他。

“你??有事?”那人吓一跳,扭头惊问。

“??嗯??有的!想请你帮个忙。”苏妙尴尬不已,胡乱拨弄下额前头发,再看一下面前的人,才发现,人还挺俊,而且是见过的,好像叫罗夕。

“什么事?”罗夕神色懒懒的,有点心不在焉。

苏妙懊恼,可是顾不了了:“你能不能帮我到安全通道那里看一个人。”

“啥?”对方完全呆掉。

苏妙看着他,如果他再不答应,就不跟他再扯下去了。

罗夕这下正眼看她,像是兴趣来了,玩味地笑:“男人?”

“嗯,男人。”

“哦,看他做什么?”

“看他到底死了没。”

“噗。”他听得咯咯乐。

“哎,你到底肯不肯?不肯算了!”

苏妙扭头就要走。

“肯,肯,”罗夕摆摆手,像怕闷的人遇到好玩的事,眼睛贼亮贼亮,“我这就去帮你看看他死了没。”

“还有,苏小姐,”他又回头,“如果他没死,怎么办?”

“让他务必一定要光荣牺牲!谢了。”

苏妙站在原地等罗夕,好久不见踪影。

一回头,看到正前方站着的周潇漪,怔怔地看她。

苏妙也面无表情回瞪。

不过她很快发现一个事实,周潇漪像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仿佛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体,作用仅仅是一个参照物,确定对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总的来说,周潇漪眼神放空,如蒙上一层薄纱,滤掉所有称之为内容的东西。

苏妙对她自是没好感,今晚的争端,都因她而起。

收回视线,苏妙有点烦躁地从包里找手机。摸到一个小小的包装盒,又一阵茫然。

那是为今晚寿星准备的礼物。

她根本没时间准备,问王南,这厮说无所谓。她便把上个星期送到的给爸爸买的派克笔包装好,拿了过来。

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也好,反正也拿不出手。给一位亿万富豪送礼物,仿佛送什么都不对,送什么都没价值。

社会就是这样,平时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活得挺好,容易有错觉,以为这个世界是圆的,每个人到圆中点的距离都一样。

其实全是假的。真实的世界呈阶梯状,旋转回环,一级一级,望不见顶。

意兴阑珊。

苏妙低头走出门口。没走几步,被人拦住,抬头一看,靠,冤家。

王南此刻看起来极是狼狈。脸上虽没什么伤,但神情萎靡,耳朵处有抓痕,脖子处有几道红印。卡其色裤子沾了几个鞋印,背部落了些尘灰,走路一瘸一瘸,姿势僵硬。

有这么严重?

她上下打量他,眼眶猛地一热,心到底软了不少。随即又不甘示弱:明明是他作的妖。

刚要开口,王南却拽住她,穿过正厅。路上有人腆着笑脸跟他打招呼,皆被其黑脸吓退。

在一空着的小房间前,王南把她推了进去。

“干嘛,还嫌打不够?”

“你把我打成这样,心就不会疼?”王南指指自己全身上下,又窝火又委屈。

苏妙本来一肚子的火,此刻却一股气提不上来,又压不下去,堆积在胸腔,堵得心口疼。

“给你机会,把你们的事解决掉。我做错的,我跟你道歉,接受责罚。”

“好!”王南答得倒快,后又加一句,“说话算数!”

“跟我说说,你准备怎么做!”

王南咬咬牙。都说女人一旦得势,绝不饶人,果然没假。

“她再做望夫石,再含情脉脉,我就一大耳刮子挥过去!”他神情严肃,垂眸低头,唯唯诺诺。

但苏妙知道,此刻这货脑袋里高速运转的,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

反而像小孩做坏事,被大人揪到后,想到的脱身方法。

“还不正经!”

“谁不正经?我会搬出来,对她不闻不问不主动不关心不示好!”王南承诺着,脑里却飘过另一张脸特有的阴晴圆缺。

他说得没底气。

“就这些?”

“这些是我能做的。至于她,她的精神世界,她怎样想,我控制不了。我总不能把她脑中关于我的多巴胺全剥下来。”

“好一个控制不了。”苏妙冷笑完毕,歪头思索2秒钟,“今晚执行!”

“今晚?”王南夸张地瞪。

“做不到?”

“不行!”斩钉截铁地摇头,“你给点时间我,那死孩子倔得很。”

苏妙撞开他,头也不回走开。

“苏妙,你讲点理。”王南冲过来,“平时我拒绝她、我对你的好,我不信你就一点都看不到!”

“所以呢?我该对你感激涕零?”

“不是。潇潇处理感情的方法有时极端了点,我??”王南咽了咽口水,眼里浮现出一层难以言喻的涩色,“我不能不顾及她。”

苏妙将怒火压着,鼻息渐劲:“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不也在享受?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漂亮又出色,门当又户对。被她迷恋、崇拜,那感觉,一定比我这种干巴巴没营养的,美妙多了吧。”

王南一下变得异常恼火,心烦意乱:“你搞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跟你这种干巴巴没营养的在一起?我要找一个女人很难?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一恼,身上那股纨绔狂妄不知不觉就出来。

“那你就找呗,又有什么所谓!”苏妙眼神有些茫有些倦,“反正也是我先赖上你!”

苏妙呼出几口气,心里反而通爽。

她一直不知如何定义他们。什么都不够,什么都差了一点点。

转身,突然觉得应该潇洒一点,朝他抱拳:“大侠,告辞,后会无期!”

“你别走!”他心一惊,抓住她。

你别走。

两年前他不屑去说,现在他知道,再不说,不会有机会了。

苏妙冷脸冷声:“放手!”

“你要信我,给我点时间。”王南未松手,有点气急败坏,头涨得发昏,加上刚刚的撞击捶打,早逼得他心浮气躁。

“再说一次,放手!”

他不理会,反而抱紧她。知道硬的不行,便使软的,开始耍滑头:“不放。放了你我上哪找人算账?”

“算你

妹的帐!”苏妙终于忍不住开骂。

“我没妹!”

“我??靠!”碰到这么个无耻的人,苏妙反倒歇了下来,朝他嗤笑,嘴是笑的,脸是冷的,“说,怎么算?”

“你得负责。”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拍拍肩膊,“我头很疼,还恶心,搞不好脑震荡;肩和腰,更痛,说不准伤到内里;还有你叫那样一个混蛋来看我洋相,导致我精神受到严重创伤!这些,你都得负责,得赔偿,知道不?”

这样总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吧。看着苏妙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王南总算舒口气。

没成想,苏妙再次发出让他心惊肉跳的笑,然后,手伸向包包。

这一幕,很熟悉!王南眼皮突突地跳。

果然,苏妙手出来的那刻,他再淡定不了,手颤巍巍地指着她:“苏妙,你敢再甩钱给我看看,你够胆就甩??”

“啪”一声,王南手里已多了一叠红票子。

“你,你??”王南气炸。这个女人,已经第二次给他甩毛爷爷了。

“你要的赔偿。不够你先垫付,再找我报销。”苏妙说着语气轻松很多,示威般地警告,“再不放手,我就喊了!”

回应是咬牙切齿的一句:“休想!”

“啊啊??你这个死变态!”

两人专心致志地僵持,完全没心思理会周围的情况。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声调不急不缓,听着没任何情绪波动。

但两人皆为之一震。

王南瞬间换了副苦瓜脸。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

“叔叔,阿姨??”

来人正是今晚的两个主角。

王父沉稳从容,眼带笑,好奇地瞅着剑拔弩张的他们。

王母脸上却是凛然,抿着唇,嘴角边两道深深的褶子,尤为严厉。

她眉头凝成川字,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当她看到王南手上抓着的,和地上已散落的好几张毛老头,以及他此刻的狼狈,眼里的不悦不耐愈加浓,开口已有了呵责:“你身上怎么回事?”

说着又眼神复杂地看苏妙一眼。

苏妙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到底免不了心虚。尤其是想到不久前做过的事——她打了自己名义上的男友,但打的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两个,概念不同。

前者听着解气;后者嘛,放到张美丽身上,是要拿着棍子追上几条街的。

何况,还是这样人家的儿子。她逛过他们家的大商场。在这个城市高耸的建筑间奔走,抬头就能望到他们家的大幅广告!

她手脚发虚,横竖没信心在他们面前保持任何表情了,扯扯王南,有了哀求的意味,低声道:“你放我走!”

王南心下也乱,不再阻拦,点点头:“好,我陪你!”

苏妙翻白眼,他却不顾,朝妈妈讪笑:“我们闹着玩呢!苏妙不舒服,我送她下去!”

说着开溜。

“站住!”王母声音依旧不大,但有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什么事要闹成这样?跟我说说!”

王南头大,自家母亲爱较真,他是知道的。

他腆着脸打哈哈:“妈,你别管了,情侣间闹闹玩玩,情趣,懂不?”

“不懂。”

“??”

他干脆转向自己的父亲:“爸,你一定了解,你不是想学我们年轻人??”

王父笑得一脸慈祥,再一副温和无害的口吻:“我很同情你,但别把我拉进来,我跟你不是一路的。”

“??”

王南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深吸口气,这种隔着年代的沟通简直要命。干脆什么也不说,拉着苏妙就要走。

王母被气到,开口时却转了话题。

她把目光移向苏妙:“苏妙,是吧?”

苏妙一顿,怕的就是这个。暗自叹口气,不自然地点点头:“阿姨,是的!”

“我听说过你!”

“是??是吗?”苏妙看过去,对上她的视线,发觉她的眼睛跟声音一样,没有起伏。

“嗯,两年多前,我就听过你的大名,你的杰作。”王母继续,平静无波,就像在述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儿,“当然,我当时就听听而已,但没料到两年后,我依然还要听到你的名字。”

这话王南听了不乐意,眉头皱得老紧,莫名的烦躁:“妈,你别管我们的事!”

不是我,是我们。

大概也是这个“我们”,王母眼里的光乍然犀利不少。

她蹲下身子,一张一张将地上的钱捡起。起身,再看看苏妙瞬间煞白的脸,开口时微微牵动嘴角:“你以为,撒几张钱,就能解气?”

“我??”苏妙彻底失言,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气势尽失,说不得,动不得。

王南忍受不了这种咄咄逼人的气氛,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爸,已经是极不耐烦的口吻:“妈,你别闹行不?”

王母仍然盯着苏妙。这次,眼里的内容,渐渐地层次分明。分明是一个母亲对儿子身边出现的女人进行研判的范畴。

眼光越来越犀利,苏妙转开头。

“我告诉你吧。你以为钱扔出去,自尊就能收回来。但在我看来,你恰恰把不少东西都扔掉了。教养,脑子??”

苏妙到底忍不住,张嘴欲出声。王南已前行一步,急促低声道:“妈,你又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惹苏妙生气,她打我骂我都不为过。就跟你跟我爸撒气一样,别过份解读??”

“你是说,我在多管闲事?”王母脸一下拉得老长。

王南噤声,板着脸以沉默来回答她。他早年在父母面前就顽劣,这些年虽有改善,但人的性子哪能说改就改。

王母气得有些怒色,她兀自瞪着苏妙:“你本事不小。没猜错的话,他身上的伤也是你弄的吧?”

“是,我愿意负责。”苏妙终于出声,直直地看着她,嗓音出奇清亮,“还有,王太太,这钱,我不是扔给他,我是递给他的。”

“怕只怕,你负责不起??”

“她不需负责,我不介意!”王南抢答,又惹来几只白眼。

眼看两相对峙,一触即发。

苏妙沮丧又疲惫。

与一个没谈过未来的男人,前路茫茫,还直接跟他妈卯上劲了。

王母捂着腹部,眉头锁紧,脸阴得可怕。熟悉她的人都明白,她在生气,应该是气眼前的女人。

但她知道,自己心底里,更气的是什么。

即使他现在要娶这个女人,她最后,也是半分奈何不了。

这么多年,只要与他不对调,他都能梗着脖子,化身斗牛犬,攻击性立现。

父母与子女之间,总归是不平等的。若是孩子耍贱耍赖皮,父母总不得不受着。

他仗着的,无非是:你生了我,你能拿我怎样?

她轻轻喟叹,不知为何今晚会感慨如此多。她原本是不会为这些小情小绪闹心的人。

大概是老了罢。

看今晚过生日的丈夫,白发见多,脖颈微微松弛。

她也一样。

“王阿姨!”沉沉的男声,打断了这僵局。

苏妙扭头,是不久前被她拦下的罗夕。

他渐渐走近。苏妙这次看得认真了点,干干净净的下巴,满满笑意的黑眸。

他像带进了风,周遭软绵不少。

苏妙觉察到,王母眉头舒展了点,但语气依然薄责:“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貌似委屈,却又揶揄:“我一直在找你们啊。谁知你们一家不拘小节,挤在这儿聚,找得我好苦!”

王母听了后半句,哼了一声。

王父却笑出来,拍拍年轻人肩膀:“罗夕,好久没见你!好几年了都!”

“是啊。叔叔阿姨,您们依然容光焕发龙马精神三阳开泰??”

叫罗夕的男人刚出现时,王南的脸已黑了几分。这下听他的话,更是没好气哼了声:“说得好听,可惜背后净干些落井下石的勾当,小人!”

罗夕抬眼,看到王南垂头丧气样,想到什么,淡淡地笑:“错,我那是替天行道!”

“说得你好像清白无害一样!”

“再怎么样,我可没被关起门来吊打过。”

“谁知道呢?说不定阴沟翻船,爬都爬不起来??”

罗夕自过来,都没有瞅苏妙一眼,这时却有意无意地望向呆愣一旁的她,口中依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王南:“那不正好,给了你落井下石的机会?”

语气随意,但眼色未变。

苏妙会意,朝他投去感激一瞥,缓缓往门口移步。

王母斥:“你们谁也别说谁,五十步笑百步。你能少胡来,干点正经事,比什么都好!”

“瞧阿姨您说的,我现在做的每一件,都是冲着终身大事去的,哪不正经了?”

??

他们的声音渐渐地弱,直至被关在门内。

王南也跟着溜出来,想追上去。苏妙凶神恶煞地朝他挥拳头,他止住步子。

他眼睁睁看着苏妙离去,脑子一片空白,头又有点眩晕,还闻到自己呼出的淡淡的酒气。

酒店经理给他安排了房间。他沐浴更衣,略微收拾了一下。

可刚出来,他又被人拉着,耳边响起好多人的声音,被灌了好些酒。

脑袋越来越沉,他晃了晃头,思绪开始胡乱跳跃。

他想到与苏妙的初识。

清冷的*昏,风吹着,坚硬的人,坚硬的脸,唇一点一点地划上艳色,胸一下下地挤出来,锁骨连成一道柔软的弧线??

硬的她,软的她。都是她。

后来,他陆续的,见得更多,还不够多。

他“嚯”地站起,想找个安静的角落。

转角看见罗夕走过,往外走。

“就走?”

“嗯。”

“哦,改天找你练啊。”他顺口道。

“嗯,这身板儿是得练练。”尽管神色冷淡,他还是停了下来,似笑非笑。

被戳到痛处,王南立即怒目:“操,你那是乘人之危,要还回来的。”

“我记得那之前,你已经被一个女人打趴了。”

“哎,跟女人打架你敢赢?打赢了还敢称男人?”王南苦兮兮道。

关于这点,罗夕难得点头认同。

王南看他脸色不似刚刚的自如,尽管隐去大部分表情,但绷紧的线条,显得沉郁。

王南脑袋缓缓地清明了点,又想起一些事。

“我妈,又说那事了?”

罗夕盯着他笑,不置可否:“你说呢?”

“我咋知道。”他气粗,又看了看他,“你们聊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你说哪一步?”他说着脸更漠然,语气已然冲了不少,“你不知道?还装模作样地来问我?”

王南也沉下脸:“罗夕,你不要一说到那件事,就一副全世界都欠你的样子。”

“全世界都欠我?”罗夕嗤笑,“我怎么敢?我配么?”

王南被他的腔调激到,几乎要冲他吼。可不知为何,最后这股气又生生地压下去,说出的话低而重,像阴雨天里那只飞不动的鸟儿:

“你当然不配。如果最终能回到正常轨道,那所受过的苦,又算得了什么!怕就怕,越走越偏。罗夕,如果你知道故事的另一条主线,你或许还会庆幸,她当年把你留在那个三十八线小镇。你知不知道,你有个妹??”

“别再打扰我。”

“啊?”话突然被打断,王南一时还没回过神。

“我很好。别打扰我,你们都别打扰我。”罗夕微微抬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我没兴趣听故事,失陪。”

“不是,你??操!”王南看着罗夕离去的背影,憋得牙槽生疼。

傻逼!

自以为是的傻逼。

被罗夕气到,王南脑海中衍生出很多杂乱无章的片段,差点忘记出来所为何事了。

定定神,他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久没接。最后通了,没人说话。

但电话那头并不是没有声音。相反,很吵。

风声,车鸣声,有时还有人声冲进来,以及不间断的车载歌声??王南暗想,自己得变成多沉的石头,才能压下这份嘈杂。

“说话,还要我先开声啊!”苏妙依然一副“想灭了你”的口气。

王南一下不知说什么,脑中浮现她炸毛的样子,却笑了出来。

“笑,笑毛线啊!”

她骂完,大概关了车窗,王南得以听清车内的歌声/p>

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

“你现在是有多难受,听这么苦的歌!”

“靠,列表循环而已。”那边顿了顿,又嚷:“再不说重点,挂了。”

“??”

“有病么?”

“苏妙,”苏妙手机已离开耳朵,拇指已放在挂断键,因此,王南的声音融进歌里,像突而其来的旁白,“依你,都依你,今晚等我!”

很久没回应,但王南很有耐心。他知道,成与不成,她一定有回应。

“哼,零点。过时不候。”

“11点了,再通融点。”

“零点10分。”

“??”

瞧把她拽的!

王南暗自嘀咕,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王南认真估摸时间。他想,应该先找周潇漪,讲清楚。

不过,她人呢?好像几个小时没瞧见她。

转了一圈,他在餐厅一角的吧台找到她。她正缠着乐队的鼓手和贝斯手对吹,喝得歪歪斜斜。

王南过来,另两个男人仿佛得到赦免般,脚底抹油赶紧溜。

“怎么又喝?”王南将她身体拎正。

“干嘛?不能喝啊。”她打了个酒嗝,推开他,对他拳打脚踢,带着醉态的无理和取闹。

浓稠的酒味又让他的头沉了几分。他想到刚刚电话里一重又一重漫过耳际的声音,摇了摇头。

时间紧迫。他让服务生拿来醒酒茶,让她喝。

周潇漪喝完就老实多了。她趴在桌上,人安静下来。

“醒醒,别睡着。回去睡啊。”王南伸手摇她,想想又改口:“让小帆送你回去罢。”

他放开她,准备打电话叫人。

小帆是他远房表妹,在他家的公司里任职,跟王南私底下感情还不错。

“不要。”她拍掉手机。

“我有事。”

“那你不要管我。”

“周潇漪,每次你一闹事就叫我不管,我真不管你又闹。”

“那你送我?”

“我走不开。”

“那就不用管。”

“??为什么喝这么多?”

“不用你管。”

“??”

王南深呼一口气:“好。”

王南抓起手机往外走,走到吧台另一头的拐角处,身后响起:“我见到他了。”

声音不大,但王南听到了。只一回头功夫,已知所指是谁。

“与我想象中的不同,唔,要好。”她抬起头,又重重地埋进右手臂里,王南看见她裸露的两臂震动。她在笑。

"照理,我应该上前相认,叫声哥哥的......”

王南走近她。她用手撑起头,刚好背光,脸陷进阴影里。

“嘿,听说,周太太在谋划见他一面,呵呵呵!”

她一直在笑,王南听得皱眉:“潇潇,其实你可以当作不关你事的。”

周潇漪敛起笑,神情浑噩,瞪着他:“是呢,都与我无关。就像你现在急着去见她。”

王南静静看着她,低声说:“他不会答应的,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而你妈,既然敢瞒着你爸,冒这个险,就说明她一定能保证,这事绝不会影响到你们。所以,做隐形人不是更好?”

“至于我么......”他突然停下来,脸变得很庄重,庄重得像在进行一场仪式。

周潇漪又浑浑噩噩的,记忆变钝。他每次露出这个表情,就意味着,告别或开始。

“潇潇,我今年27岁。我身后的钱,大概也够这辈子花罢。我想认认真真的,谈一次有始有终的恋爱,可以么?”

可以么?你问我啊!

周潇漪一阵眩晕,腿脚发软,揪着他,想站起来,可摇摇晃晃的,试了几次,最后还是瘫趴在桌椅上。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被烟头烫过:“你都知道你27了,怎么还与17岁一样。随随便便一个女的,只要能让你开心,你就以为是爱情??”

“是不是爱情,我从没来得及试过。”

“所以,你是怪我咯!”她眼眶发红,摇着头:“我有让你做什么了?”

王南半低着头,灯光下只能看到他脸上半截表情。他笑了,却叹了口气:“也是,都是我愿意的。”

周潇漪不作声,两人沉默了一阵,最后,王南看着她道:“得走了。”

周潇漪声音里带着孤掷一注的颤抖:“好。”

王南竟松了一口气。

周潇漪神色冷漠,跟在他后面出来:“我去找小帆。”

迎面走来一名年轻的男服务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羹,见到两人走过,恭敬地微微斜了斜身子。

但擦肩而过的女人突然对他露齿一笑,晶亮的黑眼珠如浸过霜雪的葡萄,朱唇轻启,提醒他:“小心了。”

服务生那个愣,简直受宠若惊。迷糊地点头张嘴笑,托着托盘的手抖了抖,不料这时周潇漪突然大叫:“哎呀,我的头发!”

原来她的发丝有几根飘进汤羹里,服务生被吓一大跳,慌乱起来,手一滑,碗和汤汁就这么摔到地面,不偏不倚地,砸在周潇漪的左脚上。

混乱来得极快,热剌剌的汤汁淋下来。关键是那两个碗重如铁,砸上去,脚面立刻红肿一片。偏她急着躲避,不歪不斜的,扭了一下。

周潇漪痛得眼泪淅淅沥沥地往外涌。

王南冲上来,皱着眉看一眼,憋出三个字:“去医院。”

他横抱起她,医院包扎。

他本身有伤,本来心里打着小九九,撑着这些伤到苏妙那里撒泼,誓要让她负责到底,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现在既然来了,顺便咯。

他在电话里哭惨撒娇:“头和肘关节好疼,想吐,医院好不好?不然怕没命去你那了。”

苏妙凉他:“稀罕你来。”

到底放心不下,又说:“我过去?”

“不用,不用。乖乖在家等我,2点前一定好。还有,对我温柔点啊。”

话都是真的,但还是心虚。

周潇漪平静地听着他说这些,转身,一瘸一瘸地走了几步。

“别动,坐在这。”

“不动我待会怎么回?”

他拍拍自己:“哥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她终于笑,没多想,如以往一样,朝他张开双臂,直至看到他尴尬的神色才停。

出乎意料地,她脸色如常,难得温顺:“到你了,快进去罢,时间来不及了。”

回到家,周潇漪没开口向他求助,独脚跳来跳去,拿好衣物洗澡。

“我叫小帆过来陪你。”他隔着门喊。

“不用。”硬邦邦的回应。

“等等,你的脚不能沾水。”对于周潇漪的脾气,王南可是摸得透透,他无奈地摇头。

没有回应,只有哗哗的水声,与偶尔吸踏拖鞋跳动的声响。

他拔出电话,对方却没接,只好留言。

“王南?”周潇漪的声音透过重重水汽传出来,湿漉漉的,似粘在空气中。

“怎么?”王南发完语音,走近门。

“我没拿塑料袋!”

“你啊??”王南拿了去敲门,“开门。”

门打开,王南别过脸,手伸进门内:“给!”

没动静。

“拿着啊。”

“我够不到,你拿进来。”

王南顿了顿,一扭,果然开了。他往里走了两步,热气开始扑腾而来,渗进皮肤表层,毛孔慢慢舒张。

“拿着。”

左面墙有一面长镜子,那里水汽渐渐聚拢,迷离恍惚。

王南侧身背对镜子。

东西被默默拿下,王南皱眉道:“以后门记得要反锁。”

王南料不到,那只手并没抽回。

刚刚冲刷过还带着热气,体温腾腾上升的手。

“你不是不知道,我的门,从来都没锁过呀。”

王南蓦地攥紧她的手,微微转过身,哑着嗓子警告:“不要随便碰一个男人。”

不知是气的还是忍的,他的唇凌厉的抿成一条直线,眼角发红。

水没关,稀里哗啦落在地板上。裹杂在周小姐喜欢的玫瑰沐浴香中,格外地鼓动耳膜。

周潇漪身体圈在他身上,瘫成一团泥。

王南呼吸胡乱地喘,沉着脸,眼里间或闪过一些恨意。

他想过推开她,可他又知道,推不开的。

只要她动手了,他推不开的。

夜越来越沉。

房间窗户半开,风吹进来,窗帘翻飞。

月色扑朔,变得淡凉很多,徘徊在窗外。

房里交缠的两具身体,已静止很久。

呼吸均匀,安静起伏。

“不准备说点什么?”周潇漪熬不住,翻过身子对着他。

王南脸沉沉,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无从窥出他在想什么。

这份沉默惹恼了周潇漪。她喊:“我说,你说点什么。”

“你想我说什么?”

想你说什么!周潇漪愣愣地,早没有刚刚的斗志。

她坐起来,看着他,突然感到委屈。为自己,为他。

“哭什么?”王南终于有反应,揽过她,替他抹了一把泪,“你哭什么?你如愿了。我么,我也没有吃亏。”

他停了一会,抓过衣服,给她穿上:“男人在这种事上,总不会吃亏。”

她阻止他:“王南,我美么?”

“美。”王南想也没想。

“比起那些女人呢?”

王南停住,直直望住她,以及她的身体,接着移开视线:“潇潇,你是你,她们是她们。”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周潇漪嘴角泛起冷笑,“人得为自己而活。这句话,还记得么?”

“什么?”

“13岁那年,你跟我说的。我一直记住。”

“??”

“今天的事,我不后悔。”周潇漪仰头,望向窗外逐渐隐去的月光,眉眼倔强,不肯认输,“我遗憾的是,我为什么现在才走这一步。”

王南张嘴,喉咙微微震动,却是不成声。

她此刻就像个孩子,固执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一世。她在里面待得太久,没人近得了身。

“你不爱我,没所谓。”她欺近,从背后抱住他,下颌贴在他肩膀上摩挲,“我爱你就可以。”

“??”

“我要你是我的。”

“??”

王南此刻的心情,很难用简单的喜或怒来形容。他甚至脑子半路开小差,呆呆地想着,一些毫不相干的事。

他想起初一那年,他逃课打架雇人做作业的事迹败露,老佛爷被请到学校。那次,他第一次看到一向强硬的妈妈对人低头、道歉、认错。

整个过程,她只瞥了他一眼,也只一眼,让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惭愧这种情绪。

那眼里,藏着数不尽的失望,以及徘徊在坚持或放弃之间的纠结。

而现在,牢牢缠住他大部分感官的,也是这种无力的失望。对自己,对她,对他们。

气氛过于沉重,王南想找点东西来疏解。

他下床,从扔在地上的裤子里扒拉出烟,打开。排在烟盒左边的软玉溪已没有。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烟盒右边,最后才慢吞吞地从中拿出一根,叼在嘴里。点上,吞吐,微微扬起头,视线没有焦距。

手里握着的烟盒,几乎被捏碎。

王南烟瘾远不如苏妙的大,他抽得少。他抽软玉溪,她抽万宝路爆珠。

在一起后,有时苏妙自己的抽完,就抽他的。但她嫌口味重,想了一个办法,每次都在他的烟盒里塞几根万宝路。

他现在抽的万宝路,薄荷清凉的口感萦绕。他在灰白烟雾中,想着抽这个烟的女人。

不过才几个月,两人在对方身上已然有了渗透。

好在才不过几个月,要抹去也不是难事。

看看时间,刚好2点。

要做什么来着?

王南不打算再往下想了。他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嗖”地一声拉上。

“我又不是新娘,为什么要赶死赶活?”苏妙边冲着手机嚷,边从传送带上取下行李。

“你敢不来?你不来试试看!”张美丽在视频那头差呼天抢地,“还有两个钟,你自己看着办!”

你有没有被拉着参加过,那种莫名其妙的、甚至连新郎新娘都陌生的婚礼?

还是刚从千里之外赶回、个人负面情绪即将燃爆的情况下。

在张美丽的神助攻下,苏妙深入体会了一番。

苏妙周身发涨地走出机场,被头顶上冒火的太阳晒得差点自燃。

到停车场取车。机场酒店泊车的服务生把车钥匙递给她,看了她一眼,转身,又回头看她一眼。

苏妙木然发动车。

她自然懂那服务生眼中的意思。

此刻她上身穿一件灰色厚高领羊毛衫,旁边还放着一件大衣外套。

她刚刚结束一段出差的行程。

先是在杭州,参加平台团购活动专场沟通会。照简老板的意思,她的任务主要是与店小二联络感情,建立起至高无上的友好合作关系。

接着北上帝都。简老板有意在北部多建一个定点仓库,她协助与物流公司洽谈。

这些都不算事,谁工作上不出个差?

问题是这温差。杭州14°,北京6°,她回来的当天,广州艳阳高照,30°。

活生生逼死出差狗的节奏。

原本想在机场这边换掉,但转念一想,有必要让张美丽见到她的水深火热,说不定会发发善心,放她一马!

事实上,张美丽在这事上根本就是铜墙铁壁,没得谈。

“你就是从北极穿着十层羽绒回来,也得参加。”

苏妙实在搞不懂她的执着。

“你爸出事那会,他这边的亲戚里,就你表姑还掏心掏肺帮忙。苏妙,我们不能忘恩。”

“你份子钱给厚点,绝对比我本人更让人待见。”苏妙嘟囔。

“你表姑都这个年纪了,还在乎这个?她一直念着要见你。”

话虽这么说,但气势已弱了不少。

苏妙抓紧机会,举起食指和中指:“妈,我愿意出双倍份子钱,换今天的自由。”

张美丽难缠地笑:“那怎么行?那伴郎单身,做金融的,刚从美国回来。我已经跟你表姑表哥说好,趁这次机会,你们先见一面。”

果然。

其实张美丽这半年,一直没间断地为她的婚姻大业奔腾。但早一段时间她身边不是还有那??谁么。

那段时间,她把王南拉出来挡箭,王南百分百配合,亲自披挂上阵。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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