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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宜寿院没人安排我做活,倒是老王妃派来一位身边得力的徐妈妈教我规矩。至于什么规矩,一言难尽。
徐氏问我:做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有礼貌地表示:您请说。
徐氏道:做女子最重要的是对丈夫柔顺体贴,三从四德。你既然识字,《女则》《女诫》读过吗?
我摇头。
徐氏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严肃:各抄十遍,明早检查。
啊?要罚我熬夜抄作业?而且我不会写毛笔字,好烦!能不能少抄一点?
徐氏不为所动:多说一句,再加十遍。
我赶紧闭嘴,一个人关在小屋子里抄啊抄,抄到手都断了。老王妃向表公子保证会好生照顾我,照顾得果然很好,唉……
第二天,我上交作业,徐氏皱眉:你写的什么,是人写的吗?
我委屈:徐妈妈,我只说我认字,没说我会写字。你嫌弃我字写得丑,也别骂我不是人啊。
徐氏将厚厚的一摞拍在桌上,命令:今天再抄十遍。
我足足抄了半个月,笔迹越抄越工整,简直可以倒背如流。徐氏终于稍微满意一点,叮嘱:这些话你要记在心里。
是是是。我点头哈腰,我的天,终于可以放过我了吧!
徐氏赠我一本册子,神神秘秘地说:记得好好看看。
是是是。等她走后,我打开册子,好一本粗制滥造的春宫图!书上的小人画得太模糊了。我扫了几眼,就丢开了。
我怎么可能需要这个?不存在的。
彩珠回来发现这本册子,抢去看得津津有味:不如你把这本小人书送给我吧。
小人书?呃……好。
彩珠凑上前道:我觉得王府有个侍卫长得挺帅的,我多方打听,他叫秦风,你认识吗?
我表示:这……我倒不是很注意。
彩珠继续问:那你是怎么勾搭上表公子的?传授我几招,我的要求不高,能勾搭上那个高高帅帅的秦风小哥哥就够了。
我想了想:一是要长得漂亮,二是要死皮赖脸——大概这就可以了吧!
穷追不舍没用,我试过了!他对我爱搭不理的。彩珠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呸,狗男人,就喜欢漂亮的,肤浅!
我更正观点:那可能只要长得漂亮就足够了吧。
彩珠危险地笑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我不敢再发表任何观点了。
老老实实、寸步不移地苦待半个月,得知春闱结束,老王妃终于传召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获得资格踏入她的正屋。
老王妃拥在锦榻绣堆之中,彩珠给她捶腿,另一个丫鬟捏肩。我跪下磕头,她命我起身转一个圈。
不错。老王妃点头道,你是我送给添儿的人,以后要悉心照顾他,事事以他为重,知道吗?
我郑重其事:知道了。
教你的规矩学会了吗?到了外头要谨言慎行,少说多做,别丢王府的脸,免得外人说老身连个送人的丫鬟都调教不好。
我承诺:学会了,绝不会丢您的脸。
老王妃笑道:对,这样才是好孩子。笑着笑着,她面上显出哀伤,添儿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一转眼也已成人,懂得什么叫作情窦初开。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你,杨肃家的说你心术不正,勾三搭四;徐忠家的说你轻浮不稳重……
我大气不敢喘,但听她继续道:奈何架不住添儿三番五次地求,他说你好,我就信。就算别人再说你怎么不好,我总不能连自己干儿子的话都不相信!
我心间一暖,差点落下泪来:王妃,奴婢……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公子!
老王妃强调:我把这些话说给你听,也是为了让你更加明白。好孩子,收拾收拾东西,你且去吧。待放榜后,一切定下,你随添儿走,就不再是我晋王府的人了。
我背着包袱,走出彩珠的屋子。天边暮色沉沉,静得可怕,唯有归巢的鸟儿划过屋檐,偶尔啼鸣几声。
撞见徐氏安安静静地等待屋外,对我说道:王妃命我送你过去,全了交代。
我点头。
徐氏催促:走吧。
我不疑有他,一路穿花拂柳,绕廊过门出了内院。徐氏道:殿下今日为表公子设宴,大概还没散,与我一同过去。
我拒绝:算了,我直接去宜园即可。
徐氏迷惑不解:怎么,你为何不愿过去?
我……
的确,她们好像不太清楚我和晋王之间的恩怨。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怎么得罪他了!
我道:我直接去公子居所吧,公子饮了酒,夜里肯定需要照顾,我可以早做准备。
徐氏但笑不语,我感觉她似乎想歪了。随便她怎么想,反正我不会去晋王跟前找死。
路过花园,湖畔一处楼阁确是人影纷动、熙攘喧哗。徐氏停下脚步,再问一遍:你真不过去?
我摇头:算了吧。
徐氏对着我身后点头,我愣了一下,从后突然伸来一双手,拿着帕子蒙住我的脸。我呜呜呜地哭号,奈何架不住上面的迷药,没两下就晕厥过去。
我醒了的时候,脑子依旧晕晕乎乎。映入眼帘的仿佛是一个玉瓷酒壶,我抬起头,周围的景物晃晃荡荡地在旋转,最后定格在离我几步之遥的人身上。
是个人,还是个着袍束簪的男人,是……晋王!
我触电一般,哐当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晋王冷冷瞥我一眼:闭嘴!
我继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从啊中获得力量,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么。狼狈地起身,冲出阁外,可惜大门被人料中似的阖上。我又推又拉,纹丝不动。
我捂着嘴巴,靠在门边瑟瑟发抖,既是惊恐又是厌恶地盯着屋内唯一的男人。
晋王见我这番作为,觉得好笑:过来。
我死命摇头,泪水汹涌而出:殿下,你就放过我吧。我的舌头你割下无用,我也不想喝哑药,我想说话!
谁要割你舌头?过来!
我还是哆哆嗦嗦地不敢过去,晋王冷笑:别逼我真的动手,你以为你能躲得开吗?
我依言照做,晋王命令:坐。
我将翻倒的凳子扶起,坐了下来。与此同时,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此处是临湖的楼台,三面敞窗,夜风阵阵——实在不行的话,只有选择跳湖了。
见我服从,晋王突然面色柔和,温声细语道:你别怕,本王不会为难你。我找你过来,只想问个清楚。
我无语:……
如果殿下不想为难我,还是把门打开吧。让大家都敞亮地看见我们只是坐着说说话。
晋王顿了顿,吩咐:开门。
两侧门果然从外推开,我放心下来:殿下想问什么?
晋王哂笑:我问你,你曾经说真心喜欢我,为什么现在又说真心喜欢别的男人?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殿下想问的就这么简单?
晋王辗转手间的杯盏,叹息:你如此反复无常,总要给本王一个说法。
换位思考,我确实应该向他讲清原委,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情总归会郁闷的。更何况他是个王爷,自尊心强,大概因为太郁闷了,才会精神失常。
我告诉他:殿下,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表公子。
晋王僵住笑意,神情冷淡:哦?难道你以前说喜欢我全是假的吗?
殿下,不是这样的。我以前错认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您也没否认!所以啊,这事不能全怪我一个人。而且,您还颠倒黑白!您当众说我品行败坏,让表公子别搭理我!还有,更久远的……您见死不救!惩罚我,侮辱我!……你踹我,你还泼了我一碗醒酒汤,我的脸都被烫伤了……
晋王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既然他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告诉他——我一定要吐槽个痛快!
晋王听着听着,打断:所以,你喜欢他是因为他救了你?
对啊!我声音响亮地赞同。救人一命如同再生父母,如果没有表公子的施救,或许我早就死了。
晋王却淡淡道:当初我在佛堂为你求情,我帮你除去那个威胁你的侍卫,旁的记得清楚,这些你全忘干净了?我也救过你,这个理由不成立。
我忙道:不只如此,表公子对我可好了!
晋王直直望向我,眼中隐忍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我以后像他那样对你好,你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我被盯得浑身难受,四肢发颤:我喜欢公子,公子也喜欢我。我们已经私订终身了,所以……
话音落下,刚要准备离开,一只手从斜里伸出紧握住我的手腕。我大惊失色,门外一众随从看见,全部眼观鼻鼻观心地转身,视若不见。
我忙去推,死命地推。他冷着脸,就是不放。
殿下!你不能这样,说好不为难我的!
晋王一笑,竟是额蹙心痛透骨隐忍的模样:如果本王说我也喜欢你,你会留下来吗?
我逼急了,简直想去咬他:你放开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说话不算话!
晋王静静看着我不动,仿佛要任我去咬。
我实在没办法了,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殿下,求求您放手吧。老王妃已经将我送给表公子了,您是最孝顺的,不能为了一个丫鬟忤逆她。喜欢您的女人那么多,何愁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晋王置若罔闻,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给你一晚上的思考时间,明日告诉我,选我还是选他?
这用得着选吗?但我知道必须得做缓兵之计,为什么表公子还没来找我!便一口答应:好!殿下,你得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他听了,再度握紧我的手腕:跟我走。
我拒绝:不!我现在还没决定,你说过给我时间好好想想的。
晋王俯下身子,一把抱起我,不容分说地往外走去。我在他怀里拳打脚踢: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晋王威胁:闭嘴,否则我真的让你变成哑巴!
我不敢继续大喊大叫:你要带我去哪儿?
晋王调侃:去本王睡觉的地方。
我一个哆嗦:殿下,我还没想好,你不能这样!
晋王嗤声冷笑:放心,王府有王府的规矩,碰你之前会先给你名分。但是……话锋一转,你若继续这么不识抬举,本王可不管你到底愿不愿意!
我吓得闭嘴,变成一只闷葫芦,任由晋王将我抱入前院。他迈进东侧厢房的暖阁,放下我道:今晚你住在这儿,需要丫头过来伺候吗?
我害怕他发难,恨不得对方立刻消失,惴惴然道:奴婢自己就是丫鬟,不敢逾越。
晋王冷冰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等他一走,我估摸着时间迅速开门,门外两个侍卫严阵以待,恭敬地道:许姑娘,王爷命我二人守在这儿,保护你的安全。
我二话不说,啪地阖门、上锁。走到窗扇旁边,推了推——怎么被钉死了?操!
流氓!土匪!强盗!
我忍不住想摔东西泄愤,但觉得屋里的摆设看上去都很昂贵,或许比我本人更值钱,到底不敢任性。便退而求其次,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发了一会儿脾气。
梨花黄木做的家具格外沉,结果无意踢中桌腿,钻心地疼。我嗷一声,痛得眼泪汪汪,单脚一跳一跳地蹦到床边坐下。
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屋外的声音,可惜过了大半夜也没等到任何动静。我实在忍受不了上下眼皮子打架,将被子随意一卷,钻进去睡了。
第二天,有个小丫鬟怯生生地将我推醒:姐姐!姐姐……
啊!我一声尖叫,裹着被子坐起,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我锁门了呀!
小丫头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好像也不大聪明,答非所问:是殿下让我进屋给姐姐梳洗的。
不是,我问你怎么进来的?
小丫头纳闷地回:姐姐,我是走进来的。
算了算了!我不纠结这个问题,他懂得信守承诺就好。
小丫头端水过来,给我洗脸漱口,笑着介绍自己:姐姐,我叫小芍。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认真地告诉她:我很快就走,不会在这儿长住。言下之意,萍水相逢,不必深交。
小芍很好奇地问:为什么不长住呀?你不住这里,要住哪儿去?
我要走!
为什么要走?
不耐烦应付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我选择回答,妹妹,我叫许秋沉。
哦哦。小芍点两下头,嘻嘻笑了。
小芍还帮我梳好头发,虽然她梳头的手艺与我不相上下,但总比自己动手归整许多。她打开妆奁,问道:姐姐,你喜欢什么首饰,想戴哪根簪子?
我摆手:我跟你一样是丫鬟,我不用这些。
哦哦。小芍答应两声,刚想放回去,被一只手阻止。晋王不知何时来了,立在一侧,命令:下去。
小芍愣住,没有哦哦两声,怕得迅速溜掉了。
我坐着不动,晋王用手转过我的脸。相视一瞬,我先冲他笑了:殿下!
晋王也露一丝笑意:想好了吗?
我连忙点头:殿下,你应该早跟我说的,原来是一场误会!我左思右想一个晚上终于想清楚了。殿下待我一片真心,我怎能辜负?我想好了,我选你!
晋王无比满意我的回答,目光怔怔凝视着我,指尖缠绕我的发丝,温柔抚过脸颊。我面色不改,对着他嘻嘻傻笑。
他也笑了笑。然后,我情深意切地抓住他的手:殿下,可奴婢有一个特别为难的地方。
晋王问道:什么?
我一副悲哀不已的苦命模样:奴婢刚被王妃送给表公子,又转投您的怀抱,王妃肯定会认为奴婢是个朝三暮四、卑鄙无耻之人,那我以后还怎么在王府立足?奴婢一定要亲自向王妃请罪才能安心。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我现在就……
晋王低头附在耳侧,暧昧地道:不必了,以后你是我屋里的人,由本王护着,母亲那儿来问,我找别人回话即可。说罢,移唇轻轻触碰我的额,嗓音沙哑,本王就要你一个,好不好?
我退开,认为不妥:殿下,您这么做王妃自然不会怪您,要怪只会怪罪奴婢!奴婢万不敢如此托大,一定要当面对王妃说清楚才好。
晋王一把拉起我,紧紧搂住,不让我有任何后退的机会:你安心留在此处,本王说不用就是不用!
我僵直身子,手足无措:殿下,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再怎么说,我这么随便也是对王妃的不尊重!我……我今天亲自去一趟吧。
晋王似乎没了耐心:不急,等本王先与你圆房,再放你去见。
他妈的,有病!我终于无法忍受,用力推开他:别废话!放我走!
晋王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简单粗暴地动手,毫无防备地被我推远。呆愣许久,才冷笑:怎么?你不是说选我吗?
想到彼此力量以及地位的悬殊,我冷静下来,好声好气地求:殿下,你放我走吧!你留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在身边有什么意思呢?
晋王面无表情:本王就是不如你意,待又如何?
我破口大骂:赵烜,你别搞错了!整个王府可不止你一个人是主子,我是王妃赐给表公子的人,你如此作为就是不孝不悌,为世人所不齿!你向以君子自诩,你问问你自己,你现在还配当君子吗?
晋王疏忽冷脸:是,我不配君子之称!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样的品行?你这种女人敢来指责我!
我忍不住寒笑:诚如你所言,我不是什么好人。那殿下为何非我不可?像我这种女人最好别搭理,您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忘了吗?过去种种,殿下忘了,奴婢可记得清清楚楚。
晋王睥睨着我,锋利的眼神似刀。
我继续冷笑着,迈开步子离开,却被他拦腰截住。我毫无章法地拳打脚踢:走开!滚……
晋王将我整个儿提到桌边,抬手倒了滚滚一杯热茶递给我:泼!
我呆住了,没动。
他重复一遍:你不是恨我之前待你种种不好吗,我叫你泼我。
我狐疑接过,他神经错乱了吗?晋王命令:动手!
是您自个儿叫奴婢泼您的?
是!
话音落下,我将杯中的茶水向他的脸倒去。
晋王微一眨眼,淅淅沥沥的液体顺着发冠流下,湿透墨色暗纹的袍襟。他咬牙问我:解气了吗?
我愣住,有些过意不去——他还真的没有避开?
晋王任由衣冠狼狈,先是勉强缓了缓,和颜悦色对我道:本王再也不凶你,不罚你,以后护你宠你爱你!欠你的一点一点地还给你——留下来,好不好?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低三下四地恳求,但在我眼里却越来越像一个神经病!
我摇头表示不好。
晋王长出一口气,笑问:那要怎样你才肯满意?
谢谢你的喜欢。我好像已经明白了,你只是不懂怎么爱人而已。真正爱一个人就是要成全他,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也应该成全我……啊!
晋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眼底瞬间已是冷酷之色:本王宁愿毁了你。
他的力气越收越紧,我呼吸不畅,拼命挣扎:放开我!咳咳,混……混蛋!
晋王终是失神,松开了手。我捂住自己的喉咙,咳咳咳地远离,掉头向外蹿去。
救咳咳……救命啊!可惜屋外无人理会,并把门适时关闭。
逃生无望的我骇到全身瘫软,靠向门框,又怒又怕:你你你……呜呜呜呜……
晋王站在原地,静静看我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哭着哭着,他却瘆人地笑了:本王忽然想到还有比杀了你更好的法子。
我惧得不敢回话,晋王继续说道:本王可以将你的奸夫一个一个地除去,如此你就能安分了。
我不禁哑着嗓子反驳:什么奸夫?什么一个一个!你他妈真的有病!
表公子是巡抚亲子,王妃义子,这个神经病想杀手足?怎么可能!况且,奸夫?有能力我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光!
晋王被骂了,只瞥我一眼:不相信?我现在就杀你第一个奸夫。
他走到门前,我迅速逃离到最远,听见对方冷声命令:开门。
两侧门被打开,晋王站在阶前问:陈慎文呢?
有声音回:殿下,他在院外候着呢。
晋王淡淡道:把他叫过来,在这门前,就地打死。
我听见那人明显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不敢违命,小跑着去传令了。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急匆匆地跑到晋王跟前:你!你……你不要乱来,陈慎文,关他什么事?你能不能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他好整以暇地抚平自己发皱的衣襟,丝毫不做理睬。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搞错人了——他不是我的奸夫!你你……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晋王终于有了反应,似笑非笑:搞错?当初难道不是他安排你来见本王,你若没有勾引他,他怎会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帮你做事,又肯处处关照你!
我悚了一跳,连忙解释:那是因为……
晋王冷笑:因为什么?
因为春浮啊!我在内院认识春浮,叶春浮!春浮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才是一对儿,春浮求他,他才会帮我!你先去查查清楚好吗?陈慎文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真的不是啊……
既然不是,你那么紧张做甚!本王想打死自己的奴才,当然随心所欲。对了……他笑着补充,你别忘记,你也是我的奴才——本王想要就要,想弃就弃!
说罢,陈慎文已被绑了来,挟持着跪在地上。他尚是很懵的状态,看看平静的晋王,又看看惊恐的我,开口问道:殿下,怎么了?是不是小的做错了什么!
晋王不做任何解释:动手。
两个侍卫将陈慎文压在地上,另有人拿来刑具,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杖打起来。面对飞来横祸,陈慎文一边惨叫,一边追问:殿下……小的做错了什么?啊……您要罚小的!啊……
我也慌了,去扯晋王的衣袖:殿下,我……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留下来。是是是,奴婢是您的奴才,您想要就要,想弃就弃!是奴婢不识抬举,奴婢知道错了。你快叫他们停手,好不好?
晋王居高临下立在堂前,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有尚未流尽的水珠沿着他坚毅的面容慢慢坠落,也不去擦,只是阴森森地站着。
您说过,您喜欢奴婢,会爱护奴婢。刚刚说过的话怎么又不算话?您不能再让奴婢失望了啊……殿下!……
晋王依旧不作理会,我抓着他的袖子跪地:殿下!奴婢……奴婢再也不会背着您去勾引其他男人!奴婢保证,以后眼里只有您,全心全意待您!奴婢有错,您就惩罚奴婢,割奴婢的舌头,灌奴婢哑药,想怎么样都成……我只求求您,他真的是无辜的!他与我清清白白,一点关系都没有!请您明察,明察啊!
陈慎文已疼得晕厥过去,似乎出气多进气少了。我猛地起身,冲到堂下,对着行刑的侍卫怒吼:别打了!
晋王看见,冷笑着吩咐:拉开她,继续!
是!
有人过来强行拉我,我目眦俱裂,痛骂:赵烜,我们是奴才不错!可下人也是人,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娘生爹养的,我们也有自己的感情。你打死的不只是你的奴才,还有爹娘的儿子,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你无端牵连旁人,害我成了无法赎罪的千古罪人!你继续这么残暴不仁,别让我一辈子恨你!
话音一落,晋王暴呵:继续!
是!
我大喊大叫:赵烜,你打死他,我绝不苟活!春浮对我好,照顾我,她喜欢的男人却因我惨死!我……我把命赔给他!
晋王闻言只是寒笑,如同听见什么天方夜谭,极度不相信似的。
杖刑仍未停下,我愣愣地站直,全身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他高高地立在那里,一下近一下远,冰冷的面容逐渐模糊。我的四肢出奇地僵硬,每个毛孔都被打了开来,忍受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苦。
蓦地,心底腾起一股躁动的火苗。我冲向阶前的柱子,砰一声,倒在了血泊里。
我睁开双眼,头痛欲裂。床边有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欢呼:啊!姐姐,你醒啦?
我转头,是小芍。她兴奋不已:大夫说你至少要昏睡一天一夜,想不到才过了半天,你就醒了!
我说话的声音极度沙哑:我好像没事,其他人呢?
小芍一脸困惑,我强调:陈慎文,他……他下令杖打的那个人有没有事?
小芍摇头:我不知道,殿下只让我好好照顾姐姐,没有其他吩咐啊。我刚进来的时候,院前一摊血,可吓人了!
我道:你扶我起来。
小芍照做,我艰难地走向门口,斜倚门框,问守在那儿的侍卫:陈慎文死了吗?
左右两边侍卫装聋作哑,没有反应。
我再问一遍:他还活着吗?求求你们,告诉我好吗?
终于,左边的侍卫开口:没死,许姑娘好好养伤吧。
我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地,反复确认:真的!他真没被打死?
左边的侍卫还要再说,右边的侍卫提醒:够了,秦风。你看那个和她扯上关系的男人下场多惨,你再与她说话,小心惹祸上身。呵,我还从没见过王爷发这么大的火!
我听到此名,想起彩珠曾经天天念叨的话,多看了他一眼。彩珠眼光确实不错,这个名叫秦风的侍卫剑眉星目,身材挺拔,不论五官,单单一米八几的个子使其帅气醒目。
秦风毛骨悚然,皱眉:你看什么?
我忠实评价:你长得挺帅。
右边的侍卫听了忍不住笑出声,秦风闻言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道:许姑娘,哦不,姑奶奶,求放过!我长得帅是明摆着的事儿,大家都看得见,不用你说,小心被王爷听见。
我想了想,心生一计:那你仔细告诉我,陈慎文究竟情况如何?否则,我敢当着他的面夸你帅!
秦风急得想暴打我一顿:姑奶奶,会死人的!广结善缘,积点德吧!
我不以为然:我不怕死,你怕吗?
右边的侍卫打趣:我就说吧,劝你不要惹祸上身。
秦风气不打一处来:你插什么嘴?还不是因为你说出我的名字!幸灾乐祸是不是?
右边的侍卫憋笑:你别误会啊!她不是故意针对你,主要我长得丑,不像你是个大帅哥。她也不能睁着眼睛昧着良心说话!
秦风不由认同了这个说法,叹息: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罪过。行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陈慎文活着吗?
活着。
大夫有没有去瞧他,伤得重不重?
出了这等子事,王府肯定待不下去。听说陈掌柜买通管事,找人拉他回家。皮肉伤的确重了些,但死不了人,养养就好了。说罢,秦风盯向我头上层层包裹的白布条,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已是彻底安心,幸好无辜之人没有被我害死。
谢谢你,秦侍卫。
秦风一副无情的驱逐态势:你只要控制住自己,别主动找我说话,别再夸我长得帅,别对我起心思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我真的要谢天谢地了!事先说明,我和你萍水相逢,互无交情,你千万别找我帮忙,我不会帮的!
我明白了。我苦笑着点头,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旁边的小芍无措地问:姐姐,你头晕吗?大夫说你撞破了额头,醒来头会晕的,要多休息。
不说尚未觉,额间隐着闷痛,带来眩晕之感——大概是脑震荡带来的后遗症。
小芍见状,连忙劝说:姐姐,我还是扶你躺到床上好好休息吧。
我睡在床上,小芍坐在床边询问:姐姐,你渴吗?
见我点头,小芍倒一杯温茶给我,又道:姐姐,你饿吗?
我没有胃口,我有点头晕,想睡觉。
小芍哦哦答应两声:好的,姐姐,你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做就是。
我道:小芍,如果外面有动静,有人想接我出去,你千万要叫醒我。
为什么?
总之你一定要叫醒我!
小芍点两下头,嘻嘻笑道:哦哦,好。
姐姐!姐姐!……有人在使劲摇我,摇得我的头更痛。迷迷糊糊醒来,小芍激动地告诉我:姐姐,外面有动静,真的有人来找姐姐了!
秋沉!秋沉!你在哪儿?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是……表公子!
我脑壳瞬间不疼了,吩咐:快!快扶我起来!
小芍沮丧: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这样就没人陪我玩了!小芍在这儿没有朋友,他们嫌我笨,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不会,很快有新人添进来的!
小芍依旧不开心:可再换一个,肯定没有姐姐对我这么好,也会嫌我笨的!
我急得口不择言:我没有搞特殊对待,我也嫌你笨!快,扶我起来!
小芍耷拉着脸照做,好在没等我穿鞋,房门便被暴力推开。表公子冲进屋中,忙不迭地奔向我。
四目相对,我和他愣住了。
朝思暮想的眉宇之间尽是愁苦:秋沉,你怎么了?头怎么受伤了,有没有事?
我抹着眼泪:我撞了头!
怎么回事?
我……一时之间说不清楚,恳求,公子,我在这儿好害怕,终于等到你了,带我走吧。
表公子立刻从小芍手里接过我,打横抱起。
屋外的侍卫冷眼看着我们离开,我惊异:公子,前院的侍卫没有阻拦你吗?
表公子咬牙切齿:他昨晚在我酒中下药,此等行径本就理亏。我迟迟醒来,听说你不见了,先去告了母亲,翻遍整个王府终于找到你了。
我欣慰:王妃是公道人,会为我们做主的。
表公子气急败坏:我现在就带你走,收拾东西去住客栈,王府我们不待了!
我靠向温暖的怀抱,头晕晕的,闭目不言——就知道他会想尽办法找到我的!
突然,表公子的步伐停住。我睁眼,不远处阶前站着深袍墨冠的晋王,眼神阴鸷,嘴角却带着一丝笑问:表弟,你要带她去哪儿啊?不顾十几年手足情义,与本王反目,只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见到此人,更往表公子怀里钻进几分,俨然一副惊恐抗拒的模样。晋王命令我:下来。
我把头埋入深处,不言不语。
表公子低头望我,目光担忧。他柔声安慰:别怕,我在。
晋王看见,声音透出诡异:许秋沉,你生下来就是王府的奴婢,你整个人都属于我,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儿去?此番手下留情,是希望你可以回心转意,你莫辜负我的良苦用心。现在到本王身边来,一切既往不咎。
我直接装死,表公子冷冷道:表哥,她喜欢的人不是你,你还是放弃吧——我会好好爱她,照顾她。至于你说我要为一个女人与你反目,你我终究是血亲,一起长大,无论怎样都不该失了和气,令姨母寒心。下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她决定选你,我绝不会像你这般勉强她。既然你我皆不愿放手,尊重她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晋王怒喝:许秋沉!接着,咬牙切齿地再度说,下来!
我催促:公子,我们快走吧!
晋王继续威胁:既然你没脑子,本王明明白白地帮你分析清楚:王府下头的关系盘根错节,你以为找了另一座靠山,便能如此轻易地对抗本王?我说过,我宁愿毁了你,你别逼我!
说罢,又和气地规劝表公子:表弟,她从前对我做过同样的事,当初是我抛弃她,才转头过来迷惑你。不止你我,只要是能够利用的男人,她皆会投怀送抱。这种女人的话,你也信?
我在表公子怀里瑟瑟发抖,眼泪汪汪地澄清:公子,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勾引过谁,我是把他错认成你。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他淡淡一笑:我相信,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