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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1/19 12:23:00
徘徊(九)

商场

被震晕的男子口鼻流血,瘫在安全气囊上。

张睿忍受着剧烈的脑震荡,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里爬了出来。程涵和男孩晕在后座上,王磊支撑着拉伤的手臂缓缓看向后方。

福特闪着大灯停在原地,显然也没有料到突如其来的车祸。

阴阴细雨中,阴惨的天空笼罩着这片布满碎肉和汽车碎片的区域,路灯昏*的亮光支撑着这灰色世界中的一点点光明。周围响起哀嚎声,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推移,声音越来越近。

车主将车开到几人旁边,一个金发白肤的面孔出现在张睿的眼前。

“快速上到车里来!”车主操着生硬的中文十万火急地喊道。

“小磊,你抬他。”张睿捂着流血额头指着男子说道。

张睿一瘸一拐的来到车后座,将程涵和男孩一人一条腿地拽了出来。车主跑过来接过程涵,小心翼翼地将其扶到车上。

男孩被推进车后,张睿冲向一个跑来的死人将其推倒在地。福特的车灯映照着后方的街道,无数个人形的轮廓争先恐后地奔了过来。

王磊将男子推上车,自己也窜了进去。张睿跑到车后捡起没有散落的医药箱钻进副驾驶,立刻摸出弹簧刀。车主踩下油门,汽车驶出社区北门。向后看去,报废的汽车已经看不到了,紧接着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小睿,去哪?”王磊问道。

“商场。”

“麻烦载我们去商场。”张睿扭头看向脸色白得渗人的车主。

“那个不行,我要出城去。”车主捋了一把金色的长发,双手继续握住方向盘。

“去商场。”张睿淡淡地说道,手上的弹簧刀刀尖顿时架在了车主的脖子上。

王磊有些意外。车主顿时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开车。在紧随而来的车体的疯狂摇晃之中,张睿拼命地稳住了方向盘,弹簧刀掉落,在车主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十公分的口子。

“抱歉,现在立刻去商场,离这不远,这是你欠我们的。”

“Oh,Jesus!我怎么能够知道会有发生车祸?”女车主张大着嘴难以置信地回应道,被张睿持刀逼着顾不得正在滴血的伤口。

“前面红绿灯左转弯,否则割断你的脖子,推下车去喂怪物。”张睿一字一句、发音清晰的说出了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

“OK!OK!”女车主带着哭腔回答道。

“小磊,酒精和纱布。”张睿接过玻璃瓶在车主的手臂上倒上几滴酒精,随即又将刀片横在车主的脖子上,“忍着点。”

“你去城外干什么?”张睿给车主包好纱布后,语气有些缓和地问道。

“我们的驻*在城外,等着接我回去。”

“你们有驻*?”王磊疑惑道。

“什么驻*?”张睿继续问道。

“我们国家大使馆的警戒部队。”

“嗯哼,你管那叫驻*……”张睿对车主的敌意又重新加深。

话音未落,车主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张睿从车主衣兜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指着满屏的字母问道,“什么意思?”

“……”车主看了一眼手机屏,眼神顿时变得茫然。

“上面说什么?”

“我不该出来的,他们又食言了。”

“你们的“驻*”为什么要接你回去?”

“我其实看到城里还有人感到很是非常奇怪。”车主谨慎的适应着车外几乎为零的能见度,头都不敢转的对张睿说道。

“为什么奇怪?”

“你们一定是被无意漏下了。”

“其他人,被撤离了?”

“这个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的*府不可能有意地丢下你们不管的。”

“你是英国人?”

“我是美国的人。”

“和我们待在一起吧,有些事我还想……问问你。”张睿收起弹簧刀轻声说道。

“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做什么的?”

“商场,买东西的地方。”

车子在购物商场门前缓缓停下,在张睿的提醒下关上了车灯。车外灰蒙蒙一片,铺天盖地的霾尘犹如核冬天的放射性粒子一样在空中游荡。

刚刚醒来的程涵感到头有些隐隐作痛,男孩则基本没有不适。

男子已经从晕厥中醒来,额头隐隐约约有些发烫。

“从那里进去。”张睿指着远处的一座室外直梯悄声说道。

“电梯不会在中途停下吗?”程涵怯声问道。

“直通六楼七楼,我们先去七楼,在游戏厅下电梯。”王磊扶着程涵回应道。

车主拔下车钥匙走下汽车,习惯性的将双手横在胸前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

“跟着我们就好。”张睿说道。

六人按下电梯键,紧张兮兮的左顾右看。在这样难以统计的能见度下,十米开外的视线几乎被完全阻隔。程涵和男孩被挤在中间,等待着电梯的到来,男子在电梯门近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会被电梯带下来的威胁。

张睿和王磊看着左右两侧,用到极限的眼力几乎重新体验了当年千*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电梯门开了。

满眼的灯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区域。众人惊恐的发现就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一直在安静地向前推移的尸群已经形成了包围圈,十几个饥肠辘辘的死人直接冲到了众人近前。

张睿立刻抡棍还击,勉勉强强地放倒两个死人后被紧接着冲过来的第三个死人撞倒在王磊身上。高烧越来越严重的男子硬着头皮挥舞着撬棍抡倒了压着张睿的死人,在整体推移的尸群中,几个跑得更快的死人就像太阳氦闪之初的一缕缕火焰一样几乎在顷刻间就冲到众人近前。

“上电梯!”

张睿渐感招架不住,将程涵推进电梯后本能地退到了电梯门口,身后只剩下程涵。

男孩顿时暴露在三个张牙舞爪的死人近前,“当心!”男子疯狂的撞开女车主,挡在了男孩的面前。

三个死人同时扑上来,男子视死如归的硬顶上去。王磊一钢管抡断了一个死人的脖子,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众人。只见男子与三个死人死死缠在一起,双臂已经血肉模糊。

“哥!”男孩哭喊着抢过张睿手里的铁棍冲向三个饥饿的死人。

车主也逃进电梯。张睿捡起男子的撬棍和王磊一同将几个咆哮着的死人打倒在地。满身伤痕的男子护着男孩撤进电梯。张睿和王磊撤进电梯的一瞬间,尸群围拢过来直接堵住了门口,电梯门却夹住一个死人直接开始向上移动。

死人的残破躯体顿时被碾碎,仅剩下上半身,仍在电梯中哀嚎着爬向众人。

张睿手中的撬棍戳穿了死人的脑袋,电梯里终于安静下来。

一片灰暗中,向七楼移动的电梯是唯一的发光体,就像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升起的启明星一般刺透了数公里之内飘荡的灰尘。

到达七楼,电梯门分开的一刹那,三个守在电梯口的人举起手中的利器不由分说的发起攻击。张睿迅速后退,将程涵挤在了电梯的角落,王磊猛抬钢管接住了对方的棒球棒,车主躲在王磊身后逃过一击,男孩被铁棒击中倒在男子身上,伤口已经开始发脓变黑的男子瘫在电梯里萎靡不振。

“让他们下去。”一人说道。

电梯门开始合拢,王磊惊恐着伸手挡住了这道生命之门。

“你们必须离开。”

“它们在下面,我们无处可去。”张睿表情扭曲的回答道。

“不,你们必须离开。”一个将棒球棒扛在肩上的人不容置疑的说道。

“我们有人受伤,下去会死的。”程涵带着哭腔说道。

“就让我们,至少待一会儿?”

“我看他快死了,把他留在电梯里吧,你们出来。”

“不行,不能留下我哥!”男孩拼命搂住男子的肩膀叫道。

“我们有医药箱,如果立刻救治,他就不会死。”张睿从程涵手里接过急救箱,向众人展示着说道,汗珠已经湿透了外套的后背。不能再等了。

“不准乱拿东西,不准乱跑,排队出来。”

众人从电梯里满是狼狈地排队走出来。

张睿和王磊立刻搀着男子走向七楼南头的一个卫生间。

“你们干嘛去!”一头棕色长发的男生举着棒球棒喝道。

“他快撑不住了!”王磊喊道。

“涵涵,你和那小子跟他们走,任何人不要过来。”张睿嘱咐道。

卫生间里。男子再也忍不住翻江倒海的肠胃,顿时狂吐不止,在散发着异味的呕吐物中,蛆虫和蠕虫在扭动着身体,让准备给男子擦洗干净的两人望而却步。就像前一天在王磊家里发生的一样,男子的四肢上开始出现尸斑,伤口变得越来越黑,变成深棕色的残血瞬间干涸,不停呕吐的嘴开始吐出同样又黑又浓的淤血。

男子的皮肤正在加速溃烂,声带顿时坏死,在地面上翻滚着、挣扎着极度痉挛的身体。

张睿和王磊已经退回到了卫生间的门口,随时准备逃离。

“你,还想说什么吗?”张睿用余光瞥着已经不成人样的男子悲声问道。

“额……额——”已经说不出话的男子留存着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将已经可以看到骨头的手摆成“八”字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同时在这一瞬间,男子断气。

“他死了。”张睿维持着苟然的镇定一字一句的说道。

“但还会活过来。”王磊说道。

“我们……必须把它处理掉……”

“否则,就会被赶出去。”

“不能让他们知道咬伤的后果。”

“绝不能!”

两人就像一个人在说话一样,僵在卫生间门口不断接应着对方的下语,但没人敢走上前去,用非常时期的非常方式,将此事处理妥善。

一分钟后,张睿拿着男子的撬棍迈着零星的步子走向几乎液化的尸体。两分钟后,王磊拿着钢管走到距尸体更近的地方。

两人的铁器已经举了很久,这具尸体就像死透了一样,毫无任何要复活的迹象。

“我说你们,有完没?”守在卫生间门外的男生不耐烦的对着走出来的两人喊道,“那个家伙呢?死了?”

“死了。”

“靠,赶紧丢出去,甭发臭了恶心人。”

“你去扔吧。”

“你们俩,赶快去。”男生将棒球棒横在两人身前,推着两人进了卫生间。

“CAO!怎么……”毫无预兆的视觉和味觉的双重冲击让男生嚎叫着跑出卫生间。

两人用一把橡胶外皮的铁锁锁住了卫生间的门。

走在七楼的一张张餐桌之间,俯视着中央屋顶镂空的六楼,几个人在吃着刚刚拌好的冷面,程涵和两个男人阻挡着男孩的去路。

“我要去找我哥!”男孩狂吼着。

“他们会治好你哥哥,你在这里等,我再重复一遍!”

“都给我滚开,再挡着别怪我弄死你们!”

“你这样闹对你哥没有任何好处!”程涵义正辞严地说道。

“那天是谁跪着向我求饶的?看来是干你干得少了,让你还是这么欠干!”男孩失控地将铁棍插向程涵的双眼,被男孩的污言秽语谩骂的感到极度不适的程涵仅仅愣了一瞬,无情的利器就顿时插了过来。为时不晚的躲闪没有让程涵丧命,但还是没有避免那把锋利的铁器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啊——”在程涵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张睿撞倒无数张桌子像瞬移的吸血*一样冲了过来,夺过铁棍怒不可遏地从男孩的头部向下插了下去,在这道锋芒即将宣告男孩的头骨被戳碎前,张睿猛地刹住了手。

程涵惊恐地看着失控的张睿,忍痛停声。受惊的男孩完全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张睿。

整个气氛也完全静默,在场的二十多人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张睿扔掉铁棍,但仍带着烧遍全身每一个细胞的怒火狠狠地将男孩打倒在地,一颗被打掉的门牙在张睿的拳头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这是他第二次没能保护好这个和自己偶然相遇的女孩,而这一次,阻止这伤害的距离本是近在咫尺。

张睿转身面向捂着满是鲜血的脸默默流泪的程涵,目光呆滞,完全失言。

徘徊(十)

意义

“你哥,死了。”长发男生漫不经心的打破了气氛的沉寂。

“不!你胡说八道!”男孩满嘴是血地再次狂叫起来。

“不要这样!你还有我们大家。”女车主将男孩强搂在怀里,表情难看地流出眼泪,“你们太无情了!”

“是啊!你们这群伤天害理的恶徒,这么残忍的对待一个孩子,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一个身着红绿粉三色相间衬衣的大妈怜惜地看着男孩说道。

“想活命的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想死的,尽管骂!”张睿揽着程涵和王磊离开人群,走向七楼的最东头。三人坐在两条长凳上,中间的桌子摆着一份没有动过的炒饭。

“涵涵……”

“我很害怕……”

“放心,请你……再放心一次,以后我一定对你,寸步不离。”

“我不怕死……”程涵哭着看向张睿,“我怕失控的你……你打他的时候,我吓得……”

张睿无言以对,脸部肌肉颤抖着看向桌子上的炒饭。

“那,我该怎么做呢?”张睿重新看向程涵,带着一丝怯懦问道。

“我快受不了了,我不想这么活着……”

“程涵……”张睿将手放到程涵的头发上,看着那块渗出血的纱布,站起身来走到七楼的边缘看向六楼,憋回了快要溃堤的眼泪。

六楼中央,开阔的空间充满了供小孩子消费的图书、玩具和油彩涂色区域,在这些区域旁边,是各式各样的小型娱乐设施和一颗人造的直插七楼穹顶的椰树。边缘区域是供给各个年龄段儿童的服装。六楼到七楼没有直达的任何电梯,只有两道最原始的金属楼梯连接着两个承担了这座商场一切娱乐和饮食功能的楼层,而其中一道楼梯已被杂物彻底封死,另一道被截断。

六楼有零丁几个死人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涵涵……”张睿转过身来,背靠一米高的玻璃栅栏看向程涵,“我,也不怕死!你……看外面那些死人,已死之躯,电梯门都识别不到它们的存在,可是它们有共同的、清晰的目标,它们不知道什么是疲惫,也不知什么是恐惧,他们不断游荡、不断进食,撕咬我们的血肉,屠戮鲜活的生命。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呢?漫无目的的奔逃,毫无目标的徘徊,我们不知道自己整天逃来逃去,是为了什么……”

程涵抬起头,对上张睿的眼神。

“可是我,因为有你,不必再像瞎子一样的疲于奔逃,因为只要你在,我在这里徘徊的意义就会一直存在……所以请你,好好地活着,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张睿动容地说着不禁声泪俱下。

“为生存而生存,为活着而活着,没有意义。”王磊对程涵说道,“可是现在,你是他的意义。”

“多少年了,无数个完美的计划可以拿去参加诺贝尔规划奖,一沓子的追求能写满一本字典,可是这些泛泛的东西真的太耗费心神,我始终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只知道要做好一个人肉永动机……”张睿说道。

“可是现在,所有纷繁复杂的一切就只剩下一件事,活着。”王磊说道。

“为了活着,就要徘徊。”张睿说道。

“我……是你徘徊的意义……”程涵在嘴里挤出几个字,看着眼前这个她一直都是以“你”相称的哥哥,泣不成声。

入夜。闪亮绚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七楼。大家有的在给自己家人做饭,有的在缝衣服,有的在看书,没有人喧哗,没有嬉闹,一切都很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张睿依然揽着程涵坐在离众人很远的地方,两人需要在这至少表面祥和的氛围里,继续磨合。王磊则与众人相继打了招呼,聊着闲天。

“大家好,我叫赫拉,是美国人。”车主说道。

“闺女今年多大了?”身着三色衬衣的大妈问道。

“嗯?”

“她问你多少岁。”王磊解释后对大妈说道,“这不太礼貌。”

“欧没关系,我22岁。”赫拉露出甜美而灵动的笑容。

“人家老外就是勇敢、自信,遇到什么事情都这么镇定自若。”

“差的不挨着,就别自不量力的随便跟人家比了。”

“是诶,我们都快吓死了,人家还显得这么轻松。”

“慢慢盼吧,等咱们的孩子有了孩子,可能就能和人家国家比了。”

“最多也就到人家现在的水平。”

“他们在说什么?”赫拉听着围坐一圈的几个年龄稍大的人互相接着话,完全插不上嘴。

“他们,在赞美你。”王磊略显尴尬的笑道。

“啊哈哈哈你们真友好。”

“你为什么,对外面的情况不是太担忧呢?”王磊疑惑地问道。

“在这里,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在这里,就不需要担心吗?”

“我有你们的国籍,所以毫不担心。”赫拉吸上一口果汁语气轻松的说道。

“你有两个国籍?”

“是啊,现在的管制并不严格……你们的*人一定会来救援。”

“前年的时候,我在网上看过一组图片。”

“什么样的图片?”

“一辆路虎撞上美国校车顿时变得稀巴烂,校车毫发未损;一辆出租车撞上我们的校车,就直接把校车撞废了。”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图片的配文是,你们的任何一辆校车里都有可能坐着未来的总统,所以你们的校车是全世界最坚固的,而我们的任何校车里都不可能坐着未来的LEADER,所以我们的校车,不如一辆出租。连孩子都不在乎,民众更不会被在乎。”

“我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种措辞,可是……你真的相信吗?”

“我从前相信,现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我知道不需要有那辆路虎,我们的校车走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都有可能出车祸。”

“嗯……还有一件事,我……替张睿,向你道歉。”

“没关系!是我先撞了你们。”

七楼南头的卫生间,男孩贴着门面蹲在门口,已经放弃砸开门锁,将头埋在双臂里无助地呜咽。被众人宣告死亡的哥哥躺在里面,自己却无法打开这道门,甚至都没有见到哥哥的最后一面。

男孩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斜对面角落处的张睿和程涵二人,露出了凶恶的表情。

“他很可怜。”程涵对张睿说道。

“我知道。”

“你不能像对我一样对他吗?”

“怨恨已经产生了,没办法抹去。”

“狂躁症,不是他的错啊。”

“狂躁不是他选择的,但做出伤害行为的人,是他。”

“那你说外面的死人,它们也许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开始杀人,吃人,它们就都是有错的?”

“现在,衡量它们的心声已经没有价值了。”

“这是不对的,他们没有选择权,这不是它们的原罪。”

“那边那个大妈,我小时候认识她,那时她是个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中年妇女,后来疯了,又正常了,可是正常以后就变了,变得庸俗、八卦、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而她疯,是因为一个精神病患者捅死了她儿子,没有理由,只是因为发病。似乎没有人有错,可总要有人有罪,总要给人一个交代。”

程涵沉默。

“那个杀人凶手同样没有选择权,过失杀人,所以逃过一死。这就是你希望的结果吗?”

话音未落,一根边缘异常尖锐的铁管毫无预兆地刺了过来。张睿本能地挡住锋芒,倒在长凳上。铁管猛地拔出,五公分的管身被鲜血染红。

张睿口里喷出的鲜血溅红了程涵脸上的纱布。

丧心病狂的男孩再次举起又粗又长的铁管,猛地向下插去。程涵徒劳地截住管身,可终究难以敌过男孩的力量。形似吸管下端的铁管在程涵死命的阻挡中又一次插进张睿的胸膛。

张睿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双手搭在长凳两侧,只剩下男孩和女孩的零和博弈。

“他快死了!”程涵绝望地朝男孩喊道。

男孩眼球通红,任何感情似乎都已消失不见,唯一在支撑着这个没有选择权的躯体疯狂用力的,是转嫁痛苦的欲望。

程涵的叫声传进正在拉家常的人群,王磊见状飞速冲向谋杀现场。

在王磊和程涵的合力中,铁管被拔出扔到六楼,躲过男孩后续歇斯底里的拳打脚踢,王磊从背后一把抱住男孩,像制服恐怖分子一样的直接用膝盖将其顶在地上。

随后跑过来的赫拉看着满眼冒火的男孩,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都跑了过来,很自然地围成一个半圈,看着这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程涵在哭着呼唤着意识不清的张睿,反应过来的赫拉按住流血的伤口,两个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给张睿紧急包扎。王磊控制着男孩看向人群中的装修工头,中年人对上王磊的眼神,面露悲色。

七楼的巨大动静让六楼的几个死人浴血喷张,歇斯底里的冲撞着金属楼梯的路障,在猛烈的撞击中两个死人的头被铁架突出的尖端戳穿脑袋,整个身体镶在路障上。

在路障后方一直守着的两个人证明,在这个商场里活着的人,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徘徊(十一)

执念“我们还在用铁棍、木棒,蓄意行凶的人,却永远可以找到杀伤力更大的杀器。”“他有狂躁症!”程涵哭着说道,“他随时会发作!”众人眼神开始向男孩会聚,其威力之灼热,让每一个自觉的人都不敢移开射向男孩的目光。张睿并无大碍,但伤口过深需要静养。“把这个孩子先隔开吧。”中年人叹着气说道。两个男子将男孩关进七楼南头的女卫生间,和他哥哥的尸体仅有一墙之隔。王磊跟在后面,意识到了男用卫生间的诡异安静。男孩的哥哥已经断气几个小时,门内却仍没有动静。“外面的声音不够大?”王磊自言自语着来到门口,贴着门面小心翼翼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死一般寂静。扛着棒球棒到处走的男生叼着烟卷来到王磊身旁,“你到这来干什么?”“看一眼那个小孩。”王磊指着旁边的门口说道。“你和你那个受伤的朋友,为什么要把这个厕所锁上?”“刚刚你看到那具尸体是什么感觉?”王磊说着,“恶心?害怕?正常!所以其他人还是不要看到它为好。”“你叫什么名字?”“王磊。”“你们从哪来的?”“和你有关系吗?”“你们不会无缘无故的锁门。”“钥匙就在窗台上,不信就打开看。”王磊指着电梯旁的窗子说道,转身离开。“不把我放在眼里,什么给你的自信。”男生举着白白嫩嫩的拇指在鼻头上装腔作势地蹭了两下,精致的锥子脸被咧着的嘴扯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姑娘,别闹。”王磊冷漠的说道。“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应该有人教你怎样刷牙!”“还是算了吧,别脏了你精致的妆容。”王磊完全忽视男生手中的棒球棒,似乎这个物件在男生手里毫无威力。“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要是像你这么邋里邋遢的,我就去死,一点也没有男人的样子。”男生将棒头放在手里搓捻着,一脸轻蔑地看着一脸淡漠的王磊。“怪胎……”王磊没有说出口,继续朝张睿走去。“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男生拿着窗台的钥匙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锁,掏出随身带着的一个浅蓝色口罩戴在嘴上,迈着小碎步缓慢地挪进卫生间。“他怎么样了?”王磊问向程涵。“刚刚有点感染……”“感染!”“现在没事了。”程涵惊讶的看着惊叫的王磊,犹如看到了刚刚的张睿。“对不起。”程涵勉强舒展了表情,重新看回张睿,清澈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畏。“救命啊——有活死人!”男生惊叫着从南头厕所里冲了过来,躲到了人群的最后方。一个浑身臃肿的死人从卫生间跑了出来,皮肤大面积溃烂,手臂上到处都是腐烂的咬痕。王磊猛地抄起钢管,站在张睿和程涵身前。两个男子率先迎面冲上前去,铁棒的第一击并未对死人造成明显的杀伤,发现低估了其力量的两人顿时被扑倒在地,一人的喉咙瞬间被咬断。“啊——救我……”又有三个男子拿着自制的钉棒冲了过去,还未赶到近前,挣扎男子的双手突然抓碎了死人的脸,自己的脸顿时被扑来的死人尖牙啃得粉碎。脸上的骨头完全外露的男子在地上疼得翻滚,两只手悬在眼前青筋暴起。被咬断喉咙的男子正在徒劳地呼吸着最后的空气,动脉流淌的鲜血已经跨越两米的距离流到了六楼。死人的腿被打断,顿时瘫倒在地。三根钉棒全部砸在头上,脑壳裂开的瞬间一滩像是调色岩浆一样的脑浆流了出来。王磊撞开两个企图施救的男子,拖着喉咙断掉的男子来到七楼边缘,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下去,头先落地的男子瞬间摔断了脖子。“你在干什么?!”“把它扔下去,快点!”“你疯了!”一人指着十万火急的王磊喊道。还未等王磊冲到近前,脸被啃碎的男子站了起来,看起来毫无痛感,若无其事的走向众人。几个站在最前面的男子看着这惊人的一幕纷纷愣住,没有人意识到危险的靠近。王磊站在瞬间转变的男子身后,钉棒打掉了它的头。没有人再敢到处乱跑,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聚在一起,脱离集体变成了他们最害怕的事情。“可以确定的是,他过了至少二十分钟才尸变的,而他,瞬间就变了。”王磊指着地上死了两遍的尸体说道。二十多人围坐在王磊周围,没有人说话,呼吸的幅度稍稍加大都会发出清晰的声音。程涵坐在勉强坐起来的张睿旁边,手上拿着弹簧刀。她阻止不了死人的牙齿,但她会用生命阻止活人的双手。“我不想让大家感到害怕,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一个被咬伤的人随时会变成死人的同类,可能在一瞬间,也可能会过很久,更严重的问题是,我们在坐的各位,我们所有的人,都是怎么逃来这里的?这一路上,真的毫无未损吗?我们没有人能确定。最大的定时炸弹,很可能就在我们之间,在每一个人的家人、朋友身上。所以,我们需要坦诚。”张睿用淡漠的眼神的看着说话的王磊。时不时也看向张睿的王磊非常清楚,这次毫无建制的会议,就像曾无数次只为浪费时间而存在的大会小会一样毫无作用。没有人说话。沉默良久。“被咬伤一定会尸变吗?”“现在并不能确定。”“你见过多少?”“三例。”渐渐地,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开始在人群中扩散。当人们知道,那些为血肉而游荡的亡灵很可能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而继续增加的时候,他们也意识到,再坚固的堡垒也可能被攻克,而最有可能的途径,便是祸起萧墙。张睿也渐渐意识到,内部的危险远比外部更大。七楼,是集饮食、电玩、儿童乐园于一体的娱乐用地,但卫生间是仅有的分隔空间,偌大的楼层面积几乎是一个整体,这意味着一旦堡垒从内部开始攻克,任何人都会遭殃。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夜晚,本应睡在一起的众人不再抱团,开始以认识的人为单位三五成群的分散开来,猜忌和恐惧同时在人群中蔓延开来。王磊、张睿、程涵和赫拉坐在硬纸板上,周围数十台游戏机全部关闭,巨大的黑屏在这个灯光匮乏的地方显得尤为惊悚。“我看到有人在偷偷囤积食品。”王磊对张睿说道。“刹不住了。”“明天一早,我和赫拉去找杀伤力更大的武器。”赫拉与两人说着话,一次次的向程涵展开双臂却都遭拒绝。那场车祸的阴影仍然在程涵心里挥之不去。四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关着男孩的女厕,只有不到十米。此时周围完全安静,只有三人在小心翼翼的轻声交谈,程涵紧紧挨着张睿一言不发。“这五天来,我杀了七个死人,或者说,七个人,我不知道他们生前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他们有美满的家庭、有无数个爱他们的亲朋好友、有温馨和安逸的生活、有善良的心和随和的性格,可是他们变成了他们不想变成的样子,变成了会对我们这些正常的人造成伤害的样子,我们就不能,再去考虑和人有关的东西。”张睿说道。“我们杀它们,和它们杀我们,没有本质区别。但我们不是它们,就应该在必要的时候杀它们。”王磊继续说道。赫拉坐在两人之间,满腹疑惑地听着两个人的复杂语法,对上了程涵的眼神。“他们两个是在说,为了保护自己,如果可以杀外面的死人,同样也可以杀这里的活人。”程涵面无表情的说道。张睿无言,看向王磊。王磊看着张睿许久未露出的欣慰眼神,扬起了嘴角。后半夜,程涵和赫拉躺在纸板上进入未知的梦境。本商量好轮流守夜的张睿和王磊,都半死不活的靠在栏杆上,栏杆的另一端是一块块钢化玻璃拼成的墙壁。两人背靠着商场外七层高度的空气,背靠着数以千计的死人,心里分外紧张的交谈着,但都默契的保持着表面的镇静。“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呢?”王磊看着程涵说道。“如果我没死,可能我会去找下一个保护对象。”张睿说道。“所以你只是在保护你心里的一道防线,而不是现实的人。”“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可是这样的话她会成为你的执念,执念总会招来可怕的东西。”“如果我只是为了保护她本人,她的死就不会成为执念吗?”“不会,如果你不带着那么复杂的心理满足你的保护欲,满足你一直在维持的徘徊下去的意义,那么你保护的就是她本人。如果她不在了,这盏灯就灭了,对你的后续影响不足为虑。”“那么这种执念,能招来的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她的重生。”“你说得对,她一旦离开我的生活,我就不能再让她进来了。”“因为有你的保护,她未来可能的不幸只能是变成亡灵而不会直接丧命,她必然会重新进入你的生活。”“你想说什么?”“在不愁吃、不愁穿、不用担忧随时可能会死的环境里,重视心理的矫情行为才有价值,可是现在,你想继续维持从一个安乐的世界带来的心理需求,还有价值吗?”“没有……”“所以啊兄弟,不要再被过去残留的东西折磨了,把你的注意力从你千丝万缕的思路上解脱出来,放在她本人的身上,也只放在她身上,这样你才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以后所有的可能性。意外,总比明天来得更快。”“你说得对,为了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我可以豁出性命,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现在,梦该醒了。”张睿说完,歪着头进入了睡梦。这一夜,六楼传来奇怪的声音。徘徊(十二)

心痕“他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次日清晨,程涵站在卫生间门口对张睿说道。“他总不会像他哥一样变成怪物。”“放他,出来?”“呵……”张睿撑着木杖来到程涵身边,“他有罪。”“我知道。没有人有错,总要有人有罪,你说过的。”“你认可吗?”“我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你,一直在不断原谅伤害你的人。在这些人里,有想咬死你的、有想砍死你的、还有想强奸你的,尽管如此,你都选择原谅,可是对于我,对于一直在不顾一切保护你的人,你却始终在施加伤害。”张睿一字一句的说道。程涵听着这些尖锐的字眼,表情越来越难看,脸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又被扯开一道粉红色的缝隙。“小睿!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把她说的哑口无言对你们俩人有什么好处?”王磊感到莫名的恼火。“我活下去,是在伤害你?”程涵神情淡漠地回应道。“是我主动要把你带回我家的,一切都因我而起……”“看来我说的是对的。”程涵打断张睿的话,毫无感情的说道。“我没有评判你的对错,我只是在说我自己的话。”“如果没有这突然的变故,我会陪我弟弟度过毕业典礼,回家,继续读书准备高考,他准备迎接暑假,而你,在你的母校凑完热闹,会找到合适的地方实习。而我们永远都不会相识,也许那样才是最完美的剧情。”“我从不后悔把你带回家,从不后悔许下的每一个保护你的承诺,即使你现在让我很难受,我也从不后悔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你的安全。”“谢谢你的无私。”“只对你的无私。”“对不起,我不想再接受你的保护了,你对我的无私,会扭曲你对别人的自私。”“这和你无关。”“不,你一直在把你的保护强加到我身上,这怎么会和我无关?”“没有我的保护,你也许……”“我也许早就死了。但是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感动自己,满足自己。换成任何一个在那种情况下和你素昧平生的女孩,我相信你都会舍生忘死的主动提供保护的,我说的对吗?”张睿的眼神渐渐变得黯淡无光,目光慢慢从程涵的脸上转到地上,缓缓地转过身来,撑着木杖蹒跚的走向游戏厅的门口。看着张睿的背影,程涵同样难以释怀。她在几天前就已经感到了不适,但她一直不知道通过怎样的方式最多的减少对张睿的伤害,她也很清楚,自己确实在伤害他。一个平凡的清晨,从无数的危险中走到今天的两人,都没有控制住在这关键一刻的话语。突如其来的摊牌,让赫拉大惊失色,也让王磊无言以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程涵在心中暗自做了决定,毫无预兆的打开了关着男孩的门。男孩从卫生间深处走到门口的一刻,程涵笔直地站在门口,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等着痛快的致命一击。这一连串的失控,让王磊猝不及防。男孩走到程涵近前,猛地抬起右手,一记右勾拳直接将程涵打倒在地,猛烈的拳肉撞击几乎让程涵失去意识。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出乎意料。在程涵倒地后的瞬间,男孩迅速蹲下身,将她扶了起来推到王磊手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游戏厅。在一个二人座的餐桌旁,张睿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六楼的几个死人,突然注意到了走过来的男孩。一记左勾拳同样让张睿精神恍惚,在旁边众人一脸惊诧的注视下,男孩独自坐在一个角落吃起人们昨夜的剩饭。“他算是报完了他的仇了吧。”王磊坐在张睿对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样子算是报完了。”“那你们俩的事呢?”“你昨晚说得对,但只对了一半。我不仅应该专注于保护她本人,而且应该尽快把她从我的心里拔除。她这根钉子,把我扎的太疼了。”“那样她会死的很快,你的那点意义也会熄灭。你希望那样吗?”“当然不希望。”“所以你们要和解。”“裂痕已经产生了。”“为了活着,没有什么裂痕是不能弥补的……你相信在关键时刻,她也能保护你吗?”张睿一时间内无言以对,全身轻微地颤抖,伤口隐隐作痛,有些焦躁和不安,目光在桌面和天花板之间来回切换,过了很久才支吾道,“我相信。”“所以不要再强调你对她的保护了,你要让她感觉到你们的对等,让她感觉到,她对你的意义,和你对她的意义是同时存在的。”天空中终于出现了一缕阳光,带着久违的希望气息洒在了这座已是死气沉沉的城市,这道光明,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商场里的人都注意到了天气的变化,之前的恐惧、忧虑和绝望的气氛一扫而光,一个个都像挣脱窒息后大口呼吸空气一样,贪婪地看着玻璃天花板外的阳光,目光都舍不得移开这平常却不可或缺的馈赠。直到这一刻,在场的人们才深深感觉到,沐浴在如此廉价无奇的阳光里,并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自己轻而易举地享受到这些的时候,有多少无私的自然条件在默默促成。男孩仍是澄澈的眼神也望向了这金色的光芒,微眯着眼,这阳光就像从前一样,分解成五彩斑斓的线状光带,在眼前构成了一片颜色的汪洋。程涵肿着一只眼睛,在昨夜睡觉的栏杆旁,也在看着外面的景象。张睿和王磊来到程涵身旁,没有感觉到排斥的气息。“涵涵。”“对不起,对你说了那些话。”“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可以带你去白洋淀的游船上钓鱼,吃着烤虾,喝着啤酒,哼着歌,看着蔚蓝的天空和在一片祥和中随风舞动的芦苇,回忆着曾经为活着而共同努力、相互扶持的岁月,可以肆无忌惮的笑,随心所欲的打打闹闹。”程涵转过身来面向张睿,眼神中有了一丝感情的颜色。“我会继续为了这个目标,不消沉、不散漫、不懈怠、不放弃任何保证我们都能挺到那一天的机会。你,也会这样做吗?”“会。”程涵尽管没有多言,但神情已经变得柔和。赫拉在给程涵的眼睛上着药,张睿拄着木杖和王磊来到众人之间,曾任装修工头的中年人和长发男生坐在了离两人最近的地方。“我们要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张睿说道。“我们人数很多,这里的食物和各种用品都很有限,而且水电供应随时可能停止。”王磊说道。“所以这一层,七楼,不足够支撑我们的生存。”“因此,我们要往下拓展活动的空间,几天之内至少要把六楼变成我们可以放心睡觉的地方,不要再像几天来一样,看着底下零丁的几个死人就望而却步。”“而且,下面的书、各种玩的东西都会很大地缓解我们的情绪。”“昨天死了三个人,大家都知道了咬伤可能会导致尸变,所以都分开了,这比任何东西都可怕。”中年人插话道。“说的很对,这样下去我们会死在自己手里。不要说分开是为了保护商场不被突破,保护商场?不,这里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死人的目标不是这里,而是我们在座的各位,我们要保护的是自己这条脆弱的随时可能因为猜疑和自私而挂掉的小命。”“所以请大家明白,开拓生存空间、团结一致,这些我们必须做到。”“你们就是从外面进来的,不先把自己剖干净了反倒要求别人坦白,太恬不知耻了吧?”长发男讥讽的笑道。“我向大家保证,唯一被咬的人已经在昨天处理掉了,我们剩下的都……”“你怎么保证?谁知道你们身上有没有伤口?”“到现在我们都还好好的……”“那又怎样?昨天那个咬死了两个人的死人过了大半天才尸变,被咬死的人马上就尸变,谁能保证再过多长时间后,你们还能好好站在这说话?”“他说的有道理。”中年人带有磁性的声音传遍众人之间。“除了贴身的衣物,其他的都必须脱掉,检查身体,让所有人都能放心。”“呵呵……这位大叔,我不建议这么做。”张睿冷笑道。“现在只是小范围的一场事故而已,各种各样的体系还没有崩溃,你们有的人就要为了那点可怜的安全感和窥私欲而验身了?”王磊说道。“没有人想窥私,但所有人都想要安全。这也是团结的基础,不是吗?”中年人回应道。“而且我一直搞不明白,你们俩为什么一直在掩饰咬伤会尸变这件事。”长发男生抱着两根细柴般的手臂,歪着脑袋说道,三个耳坠全都摆向一旁。“我们不想散播恐惧……”“我们见得不多,怎么能确定就是咬伤造成的变异?”“欧——变异这个词都脱口而出了,你们一会儿是不是还要抖出更多的料?”“别打岔,先说重要的事。”中年人打断男生说道,“露点肉,是不是比被啃了强?”“如果,没有伤口也会尸变呢?”张睿瞪着眼睛说道。“怎么会?”“病了,所以变了,但除了咬伤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有没有可能毫无症状呢?”“我们大家,没人知道,但至少我们可以做好知道怎么做的事。”游戏厅里,男孩在一旁独自打着拳皇,整个身心都完全投入了游戏中,其兄长的死似乎并没有给他造成太过严重的后续影响。张睿、王磊、程涵和赫拉站在游戏厅的角落里交谈着。“你为什么不同意检查身体这件事?”王磊问道。“你不也在反对吗?”张睿答道。“我是在配合你。”“嗯哼,你觉得,真的到那一步了吗?”“可是这是目前唯一保证内部安全的方式。”“现在这个环境下,我们身上的衣服真的只是用来蔽体的东西吗?不,它是文明的外衣。现在我们远没有那么狼狈,却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旦堡垒从内部攻克,后果……”“问题是还没到那一步,我再强调一遍!”张睿似乎始终在坚持着什么,“赫拉,你和他说,你们最擅长从内部动手,所以应该你很清楚,我们现在远远没有必要靠什么子虚乌有的确定没有伤口去保证安全,对不对?”张睿焦急的说道。“我觉得……很快*队就要到了吧,到时候要检查他们也会有仪器的吧?”王磊直接忽视打圆场的赫拉,继续对张睿说道,“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如果我们一再拒绝,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大家继续分居,那样太危险了!”“可以露肉,不能脱衣,这是底线。”张睿坚定地说道。TOBECONTINUED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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