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父。我姨父是干修理的,为人老实憨厚,沉默寡言,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之前一直在食品冻干厂上班,修理部平常是很闲的部门,只要机器运转正常,他们每天的事情就是去打卡玩手机睡觉,他是修理部头子,部门里的基本都是他的徒弟,所以就算机器有点小毛病都是他徒弟去处理,他就在旁边看看,他徒弟处理不了的他才上。我记得那次是周六,他正常打卡下班回家,正在吃饭,厂里就来电话了,说是机器坏了,有点麻烦,要我姨父去处理一下,他吃完饭跟我小姨说一声就骑上小电驴回厂里了,一直到晚上11点都没回来,我小姨就打了个电话过去问,结果没人接,我小姨又给厂里的门卫室打了个电话,门卫说故障早就处理好了,李师傅(我姨父)大概10点就出去了。我小姨就着急了,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爸嘴上说没事,他这么大个人不能出什么事,然后挂了电话给我姨父打电话,打了三个都没人接,我爸就穿上外套准备开车去找。
大概到1点左右,我爸才回来,说我小姨夫出车祸了,送医院了,我问严不严重,我爸说没啥外伤,就是可能伤到脑子了,有点神志不清,医院看看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医院看了他一夜,我去换我小姨,医院换我小姨回去休息,我姨父也睡醒了。平常我姨父不太喜欢说话,但那天他好像特别亢奋,跟平时不太一样,感觉他有很多话想说。我问我姨父昨晚有没有看清是谁撞了他,他叹了口气,很认真的说:不是车祸,所有人都说我喝酒了神志不清才胡说的,他们都不信我。我试探性的问: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姨父立马就接下了话“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后来,在我姨父一通胡乱的讲述下,我大致理清了姨父昨晚所发生的的一切。
事情应该是这样:他接到电话以后就回厂里了,机器确实出了问题,但也在他能力范围内,需要更换的零部件厂里也有,他没一会就处理好了,由于故障的时候在饭点,修理部的几位师傅都是正在吃饭或者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回来了,姨父也没怎么吃饱,于是几位商量着就在厂里食堂炒了几个菜,顺便美滋滋的喝点小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也都够量了,都准备回家,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师傅就提议大家一起去按按脚,找点乐子,大家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答应了。姨父并不喜欢也不想去,于是找个借口说要辅导儿子做作业,就提前走了。
从他们厂回家有两条路,一条是灯火通明的大马路,虽然不在市区,车流很少,但路面宽阔,另一条是原先的小路,从厂背后走,这条路黑压压的,自从修了大路以后就鲜有人至,连路灯坏了都没人管了,但这条路回姨父家会近很多,避免绕一大段路。姨父白天都是走这条小路,我也去过那条路,一边是农田,白天干农活的人会走这里过,另一边是桉树林。姨父那天晚上急着回家也借着酒劲壮胆,就骑着小电驴径直往小路走,刚走一截也没什么,就觉得风凉飕飕的,吹得他直打哆嗦,吹着冷风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因为中午都一直走这条路,他对这条路也比较熟悉,平常骑车大概四五分钟就能上大路,再走3分钟就能到家,但他大概骑了十分钟都还是没看到大路上的路灯,他觉着不对劲,往后一看,厂里的灯光也看不见了,按理来说不太可能,厂院里的灯是通宵亮的,不可能全关了,就算关完了,也应该看得见厂房的轮廓,但那天晚上出奇的黑,前后左右除了路都是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姨父是个无神论者,他从来不信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此时心里还是觉得瘆得慌,不知道是寒风还是心慌,他打了个寒颤,又骑上车往前走了一段,还是看不到路灯,姨父这下心里没底了,开始慌了,酒劲也过了,只觉得浑身冒冷汗,无神论也被击垮了。边骑边嘴里学着我爷爷过年过中元节给老祖宗献祭时的词汇念叨:各位太祖太宗保佑,保佑我不要被小*侵犯。不念叨还好,一念叨那个字,他心里更凉了,加大电门就冲啊,一个不注意就栽了跟头。
但事情还没完,他一个跟头就栽翻,四仰八叉的睡在路上,但这一跤也把他摔醒了,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就翻身坐起来,准备拿起电话向他徒弟求救,可好死不死他用了三四年的那部早就不太存电的手机没电关机了,他起身把车子扶起来,点上一根烟,抽两口烟狠劲也上来了,心想今天是倒了血霉了,老子认栽老子被*害了,老子哪也不去了,我就在这坐到天亮我不相信你还能跳出来把我吃了。抽完烟,姨父拍拍裤子起身,把车推到路边,车灯也摔坏了,光亮十分微弱,他干脆关了车灯,车灯一关,四周的事物就渐渐明朗起来,他看见了路边的农田,桉树,但一切都很陌生。这条路他白天上下班经常过,在厂里上了快十年班这条路他在熟悉不过了,虽然田还是田,树还是树,但布局和感觉,都让他觉得十分陌生。他断定自己被*迷了,迷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但现在他不怕了,用他的话来说,事已至此,怕有什么用。他歇了一会,还是想挣扎一下,车也懒得骑了,他开始顺着路往前走,走了没一会,前面就出现了光亮。
他仔细一看,是车灯,在这条路上行驶的车,正朝他的方向开过来。他想,这下可算是有救了,不说捎他一程,哪怕借个电话打一下也好啊,于是他站在路中间,准备拦下这辆车。车灯越来越近,已经照在了他的身上,但车速并没有丝毫减慢的迹象,反倒让他觉得这辆车好像就是冲他来的,他赶忙闪到一边,车很快的从他身边掠过,他回过神来朝司机破口大骂:“你他X的瞎了?看不见有人啊?”车里人好像没听见他说话,飞快的开走了,他看了一眼,那是辆已经很少见的四四方方的老式桑塔纳,姨父又想起来,他的小电驴还在路上,虽然靠边了,但也不是太挨边,路又这么窄,那辆车的速度肯定会撞上他的小电驴。他赶紧往回跑,这下可好玩了,他撞了我的车,不仅可以让他赔点钱,还可以让他捎我回家,看他这么拽,肯定要狠狠讹他一笔。他跑回停车的地方一看,他的小电驴安然无恙,就停在路边,他疑惑的比划了一下距离,按他的车宽和路的宽度,他要是不下来挪车百分百得撞上他的小电驴,他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正疑惑呢,那辆桑塔纳开走的方向,又亮起了车灯。
是从他厂里那个方向开过来的。会不会是厂里的人?这下肯定没问题了,他又故技重施,站在路上准备拦车,车灯越来越近,车速也很快,但这次他看清了,还是那辆桑塔纳,以同样的速度开过来,姨父心想,这人有病吧,来这样的路上飙车?姨父这次铁了心要把他拦下来了,他把小电驴挪到路中间,自己站在小电驴后边,等那辆车过来,那辆车很近了,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他这次终于看清了,那辆桑塔纳,驾驶室空无一人。
后来我爹就找到他了,躺在那条小路的路边昏迷不醒,小电驴也在路边躺着,怎么看都是他自己骑翻车的,我爹一边骂他一边把他拖到后座上,医院,医院就醒过来了,坐起来就胡言乱语,嚷嚷着问我爹你是不是要把我拉下去垫背啊,我告诉你我命硬得很,你啃不动老子,老子有祖先保佑云云,我爹一嗓子就吼起来说你喝酒要喝死了你还命硬,一瓶酒就把你命买走了你个烂命。他听出是我爹的声音了,又抱着我爹的座椅背大嚎:哎呀,二哥呀,你怎么也下来了,我该,我烂命我还把你拖下来了,对不起啊二哥对不起。然后我爹把他提溜着进了门诊,给他打了针安定。后来就都清楚了。
姨父那件事后续,姨父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前两三天都很亢奋,逢人就讲他遇到*了。小姨怕他撞傻了,很着急,但医生检查说只有轻微脑震荡和一点皮外伤,影响不大,休息几天就好了。第四天姨父就恢复正常了,只是说还有点迷糊,问起那件事他也在怀疑可能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但打那以后他白天晚上都没有从那条路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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