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饭桌上的气氛，从没有过的压抑。
老公陈智低头一言不发地扒饭，婆婆眼神凌厉地逼视：“这十万彩礼对你们来说也不是大数目，不给就说不过去了吧？”
我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见陈智没有拒绝的打算，忍不住开口：“妈，哪有弟弟结婚让哥哥出彩礼钱的？况且我们手头也紧，连房子都还没买，一下子从哪里去凑十万块出来？”
婆婆翻了个白眼，把筷子“啪”地一拍，气势汹汹：“我不管，我养了陈智这么多年，花了多少钱在他身上！现在他弟弟结婚有困难，做哥哥的怎么也应该帮帮忙，否则他对得起我们老两口？”
陈智听完婆婆的话，急忙开口：“妈，您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我还想说什么，陈智用立马眼神阻止了我。
多说无益，陈智身上背负着沉重的道德枷锁。婆婆的蛮横无理，我不是不厌恶，但是一次又一次我们只能顺着她的心意来。
他总是说：“我知道我妈要求过分，但是他毕竟是我妈。你就忍忍吧！”
2
陈智不是婆婆的亲儿子，是被收养的孩子。
结婚前，陈智就告诉过我：当年他父母在一次地震中失去了生命，婆婆看陈智一个孤儿可怜，善心大发，收养了他。
这是婆婆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婆婆和公公结婚多年一直没怀上孩子，公婆担心老来没有依靠，才决定收养陈智。
可命运总是捉弄人，两年后，陈智刚满三岁那年，婆婆却突然怀孕了，还是个儿子。
婆婆对亲儿子好无可厚非，但对陈智却是越发刻薄。什么都是以弟弟陈强为首位，但凡陈强有个头痛脑热，婆婆都要把责任推到陈智身上，抓着他就是一顿揍。
生养之恩大于一切，陈智知道，要不是婆婆当年收养他，他更是漂泊无依、无家可归。
所以陈智对婆婆从来没有怨恨过，反而竭尽所能孝顺他们。
陈智上高中那会，公婆还生活在农村，家里条件困难，只有一座漏风漏雨的老房子。
婆婆直接告诉陈智：家里只有几千块存钱，那都是给弟弟上学准备的，高中上完你就出去打工吧，我们没钱供你读书了。
陈智一直是班级的前几名，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也很热爱学习，但是读书的机会理所应当是弟弟的，陈智从一开始就明白。
陈智没有反抗，背起行李就出去打工，每个月都把工资的大部分寄回家里。
3
一连几天，陈智都是愁眉苦脸四处借钱。
婆婆说了，只要这次陈智凑够了彩礼钱，也算是报答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以后除非有大事，否则她不会再麻烦我们。
既然婆婆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得不答应：“妈，那你说话可要算数，这次我们给你把钱凑齐，以后陈强的事我们就不会再管了！”
婆婆一脸阴沉，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婆婆一直怪我把陈智带歪了，总是数落陈智自从和我结婚后，不再每个月上交工资，没以前那么孝顺了。
但是我们也有一家人，结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买房子，现在女儿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一家人还挤在出租屋里。报恩也总得有个限度，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对她？
我们清点了这几年存下的钱，加起来也才四万块钱，还差一大截。
晚上，陈智看着我多次欲言又止，我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绝对不可能！
陈智还是开口了：“晓莉，要不先把你卡里的钱拿出来应应急，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给你补上！”
我手里有一张卡，那是我爸妈给我们凑首付的，父母辛苦一辈子，存下二十万，全部都给了我，我本来打算两个人再凑点就可以买一套房子。
现在陈智却开口让我把钱拿出来给陈强，这怎么可能？那是我爸妈的钱！
陈智见我不说话，也没再提。他这个人总是为家人着想，不愿意做为难别人的事，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他一无所有，我也毫不犹豫要嫁给他的原因。
我妈也总是说：再有钱，也抵不上一个男人真心对你好。
4
婆婆不肯罢休，知道我们拿不出十万，她整个人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对着陈智狂喷，唾沫星子在空气中四溅。
我看不下去，一把拉过陈智，和婆婆对峙：“妈，你讲点道理！我们这几年的工资存款全部都给你了，凑不齐十万，我们也没办法！剩下的你和陈强自己想办法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婆婆见我还敢反抗，整个人像被点燃的炮弹，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给我闭嘴，没你这个外人什么事！陈智一个月工资一万二，除掉还房贷的三千六，你们还剩八九千，你的工资也有七八千，两个人加起来怎么可能才存这么一点钱？”
还房贷？我们连房子都没，哪来的房贷？
我洗疑惑地看着陈智，他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我。我想起陈强那套在市区的房子，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滋生。
当初我还心里暗自嫉妒，陈强还没毕业，公婆就给他把房子准备好了，而陈智呢，什么都没有。
“陈强那套房子，是你在帮他还房贷？”我压抑住一切情绪，转头文陈强。
他沉默了，这是默认。
天下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给弟弟凑彩礼钱，还要给弟弟还房贷？这样的要求他竟然都会答应？
一股血气冲上脑门，婆婆还在旁边吵闹不休，我一气之下，推了她一把。
婆婆摔倒在地，脑袋撞到了茶几上，出了一点血，她立马哇哇大叫起来：“哎哟哎哟，媳妇打婆婆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啊，你们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牲啊！”
陈智见状，立马跑过去扶起婆婆，医院。
5
在医院，婆婆一个劲儿说自己脑袋晕，眼睛也花。医生检查了，虽然没检查出大碍，但是老年人身体脆弱，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性，最好留院观察一下。
住院的这几天，婆婆使劲儿地折磨我，她明明自己能下床，却让我端屎端尿，趾高气扬地说道：“你把我老婆子推到在地，我没到警/察/局告你就已经是仁慈了，要是再不把彩礼钱准备好，你就等着坐牢吧！”
我知道坐牢虽不至于，但是殴打婆婆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房贷的事情也还没解决，这个节骨眼上，我只有把一切愤怒和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吞。我瞬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陈强天天都会过来送饭，但是一连几天我都没有理过他，我无法原谅他瞒着我给陈强还房贷的事！
虽然我知道，这肯定又是被婆婆逼得，但是他这一辈子都要被婆婆要挟吗？为了报恩，却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着租房子的日子。
在医院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我们的未来，最终决定，等婆婆身体好了，我就离婚。
手里还有二十万，我带着女儿，可以买一点小点的房子，再加上我现在的工资，生活怎么着也会比现在好。
陈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不断哀求我：“我知道我妈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她把我养大，相当于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能不管她。我会努力去借够彩礼钱，等这次陈强结婚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日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买自己的房子了！”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陈强结婚了，到时候还要生孩子，养孩子，这一切痛苦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6
陈医院那天晚上来过一次。
那时我刚刚给婆婆打好洗脚水，发现陈强和婆婆把病房的门关上，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出于好奇，我屏息凝神站在门外偷听，打算听听婆婆怎么和陈强怎么解决彩礼的事。
其实我一直怀疑，婆婆手里头是有些存款的，这么多年就是在向我们哭穷罢了。
婆婆说：“强子，你放心，你哥会把十万彩礼给你准备好。”
“哥哪里拿得出十万块，这都一周过去了，不也才凑够四万，剩下的六万我可拿不出来，妈你手里不会没钱吧？”陈强笑嘻嘻地打探。听到这，我赶紧拿出手机录音。
婆婆自豪地说：放心，妈这里还有十多万，要实在不行，妈先给你补上。
正在我准备收起手机时，婆婆的一句话再次震惊了我。
“但是无论如何，这十万块钱陈智迟早也得拿给我们。当年，我们从人贩子手里把他买下来可花了不少钱，养大他也赔进去不少。”婆婆的声音满含不甘。
陈智竟然不是婆婆收养，而是买来的！我震惊之余，没端稳手里的水盆，盆子落地的声音惊扰到了房间里的人，婆婆立刻止住了话头。
婆婆立马冲到门口，一脸警惕地盯着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婆婆变得焦躁无比，一个劲儿问我听到了什么。
在医院，人来人往，我也不怕：“陈智是你买来的，我都听到了，也把录音发出去了，从现在起，你和陈智的母子关系正式解除，另外那套房子你也必须还给我们，否则我告你拐/卖/人/口！”
婆婆听完我的话，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脸像一张白纸一样，苍白得可怕。
7
陈智听完录音，沉默了很久，然后我们抱头痛哭，我从来没有见过陈智那样奔溃的样子。
婆婆当天就跑过来，一直哭着哀求我们：“彩礼不要了，房子可以还给你们，我手里的十万块钱也可以补偿给你们，求求你，不要报/警！”
这一次，我相信陈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不会让我再一次失望。
这么多年，他报答的竟然是自己的仇人！而我，一直忍受着婆婆的蛮横无理，痛苦不堪。
因为婆婆的逼迫贪婪、挟恩图报，我们的婚姻也差点走到了尽头。
恩情，像一张网一样缠得陈智喘不过气来。
知恩图报原本是做人的根本，但是也不必给自己的心灵加上道德的枷锁。有些人值得不计一切去回报，但是有些人真的没有必要。
我相信，陈智也深刻地明白了，没必要被婆婆绑架。没有了婆婆的无理取闹，我们今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